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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过了一会儿，在陶谕整个人瘫软如泥的时候，玉罗刹终于摆了摆手，含笑问道：“骨髓被吸干的感觉，如何？”陶谕抽搐了几下，眼角滑落几滴眼泪。没被催动的长命蛊不会抵御食髓蛊，却依旧吊着宿主的性命，别说他没力气咬舌头，即使咬了也死不掉。

见其惨状，玉罗刹满意颔首，一手抱着曲潇华，另一手将烂泥一样的陶谕拎了起来，转头语气轻松的对赵祯辞行：“这些日子，多谢宋皇款待，本座事务繁忙，得回去了。大辽之事，以一年为期不变。”

赵祯扯了扯嘴角，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玉教主，潇华……”

“呵。”玉罗刹嗤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若你们不放心，不如本座唤醒潇华，让他自己选，是留在埋葬了曲家全族的开封，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教！”

赵祯、包拯和八王爷无言以对，展昭沉默不语，白玉堂倒是随性问道：“玉教主，敢问我和猫能去拜访吗？”作为江湖人，他对于玉罗刹的信心反倒在权贵们之上：“你费了那么大心血在修罗刀身上，总不可能看他功力尽废的吧？”

“聪明。”玉罗刹终究还是松了口，给了赵祯几人一个让他们稍微放下心的答复：“经此一战，潇华最多卧床一年半载，便能再进一步了。”

从来到开封，也就这一战是真正的生死一瞬，对师弟的磨砺绝对很大。不过，师弟啊，希望你不要怪我，没透露你在魔教的真正地位给你这几个亲人。因为，在知晓曲家被灭门的真相后，本座着实无法信任他们。

“多谢教主告知。”赵祯深深吐出一口气，神色凝重起来：“不过，对于襄阳王谋反一事，陶谕知之甚多，还请教主能提供一些证据，好让朕能给他定罪。”

玉罗刹本就有此意，自不会拒绝：“行，你们且等本座手信。”他随意的点点头，抱着曲潇华，拖着陶谕，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雨夜之中。徒留御书房内一片狼藉，淅淅沥沥的从四周渗着雨水，外头倒了一地侍卫，尽显凄凉之意。

雨幕中，玉罗刹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家四开间的门面，门上的花纹雕刻很精致，金字招牌上写着一个算得上雅致的名字——“合芳斋”。他无声的笑了一下，足尖一点便跃上了墙头。

曲潇华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热乎乎的，就是不停灌入嗓子眼里的姜汤让他有点儿难受。但面对玉罗刹蕴含关切的眼神，他还是很配合的“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咳！”过后，曲潇华还没咳嗽两声，便被塞到嘴里的蜜饯冲淡了嘴里的辛辣味。灯光下，他灿如星辰的眼眸更亮了几分，可余光一扫，却发觉了瘫在一旁盯着自己和师兄，正一脸见鬼之色的陶谕，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诶，他怎么还没死？”

62.互戳心肺

眼见师弟的第一反应，是质问自己怎么还没杀了叛徒, 玉罗刹着实有些好笑：“我给他下了食髓蛊, 至于什么时候杀, 还是等开封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吧。”

把汤碗放在一旁，玉罗刹直起腰, 坐在床边说道：“另外，我已派教众去查了，这才几十年, 老皇帝的那些暗卫, 应该没死几个。”

“嗯。”曲潇华眸中的笑意顿时敛去, 靠在床上闷闷的应了一声。

见状，玉罗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陶谕瞪大眼睛的注视中，伸手算得上温柔的拍了拍曲潇华的头：“你真耿耿于怀, 就把北宋祖坟挖了吧, 赵祯即使发现, 也没脸来找魔教。”

曲潇华抿抿唇，忽然双臂抱住玉罗刹，把脑袋埋在了师兄怀里。这个举动让陶谕整个人都呆住, 而玉罗刹神色微动，本能想要推开师弟。但胸前瞬间传来的湿意，令他的手不自觉一抖, 那一推便下意识变成了回抱。

等回过神时, 玉罗刹只听见怀中传来了沉闷的声音：“师兄, 我不想回开封府和八王府了，你让书童把我的东西都直接拿走吧。”

明白师弟这估计是在最脆弱的时候，玉罗刹犹豫一下，终究没忍心把人推开。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心软，一边口是心非的答应下来：“好。”

“挫骨扬灰也就是说说，挖坟还是算了。”曲潇华音调喑哑的说道：“真那么做，岂不是和先帝一样没品！”

背对陶谕，怀里抱着曲潇华，两人都不知道，玉罗刹眼底滑过了一抹寒意，可他嘴上只道：“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会插手。”

“嗯。”曲潇华终于松开，他眼角泛着红，下唇有浅浅的齿痕，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师兄，你什么时候到的？”

看曲潇华似乎冷静下来，玉罗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真心话不禁脱口而出：“一开始，本以为需要我救场。”他的唇角禁不住的扬起：“结果，你比我想的更能干。”

“是嘛。”曲潇华垂下眼眸，低笑了一声：“那师兄是什么都明白了？”

玉罗刹笑容一僵，仿若无事的转移话题道：“夜深，你这一战并不轻松，伤势也没好，还是早点睡吧。”

“师兄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曲潇华轻声说道：“玉石俱焚魔功的运转，陶谕发现不了，但师兄你说过，只要大宗师愿意，便能感应到方圆数米内所有人的变化。正常来说，师兄那个时候就应该动手了吧？”

他抬眸盯着玉罗刹再笑不出的脸，肯定的说道：“毕竟，在你出手能把所有损失减轻到极致的情况下，放任钦定的继承人重伤至卧床半年，实在不值当。所以，你今晚其实不是没想过，借陶谕之手，让动摇你无情道的我死的毫无破绽吧？”

“本座还没老到不能换继承人的地步。”玉罗刹终于扭回了头，眸中有着冷光：“而且，师父和师叔已经死了，小师弟。”

这无异于恐吓的话语，没让曲潇华露出半分惧色，反倒是笑了起来：“师兄，你若想杀我，就不会这么废话了。”他眼中的光比之前更盛却更冷：“玉天宝不是你亲子，西门吹雪不适合成为下任教主，你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和时光已太多。””

“因此，你真的还有耐性去培养替代品吗？”眼见玉罗刹静默无言，曲潇华缓声道：“论资质论人品论心机，你都找不到更优秀的。否则，就不会看遍西域中原，始终收不到徒弟了。”

他摊摊手：“偏偏，你还是个宁缺毋滥的人，有我珠玉在前，你注定看不上差一筹的。”曲潇华神色平和的说道：“于是，我很安全，不是吗？”

看师弟戳人肺管很爽，轮到自己被戳就很不爽了。玉罗刹面无表情，一巴掌糊在曲潇华后脑勺上，也不屑于再隐瞒什么：“是，无情道基是动摇了。可通透如你，若非入情太深，对我今晚之举太过不满，也不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吧？”

他冷笑道：“师弟，你动了情念，如果想入宗师之境，似乎就剩下有情道能选了？但叶孤城能以守护白云城为己念，你有什么呢。开封府和北宋皇室的亲朋，在真相拆穿后是绝不可能了，而魔教你还没真正入教，又有什么能寄托深情厚谊？！”

这一回，轮到曲潇华心里难受了。亲情，他已无法真正信任皇族的人；友情唯有两者，可楚留香坚守正义，他存于黑暗，司空摘星拿钱办事，他愿帮助却无法全信，皆未能彻底交心；爱情，宁缺毋滥的何止玉罗刹，有玉罗刹在心底，他很难再看上旁的什么人。

为今之计，只有改修无情道，这也正是玉罗刹想要的——双方回到安全的师兄弟关系上。可平生头一次动心，让曲潇华就这么放弃，他实在是不甘心。

特别，被曲家灭门真相深重打击之后，曲潇华一心想抓住些独属于自己的温暖，但迄今为止给过他这种感情的，只有师兄玉罗刹。这位在外人面前一贯高深莫测的魔教教主，唯在自己师弟面前展现过最温和体贴的一面。

正因为如此，年轻气盛的曲潇华实在不愿放手。当然，在玉罗刹一力抽身的时候，他也不愿意死皮赖脸，便直接挥开后脑勺上的手，把被褥往身上一拉就躺倒下去，硬邦邦的说道：“夜深，恕师弟伤势不轻、疲惫不堪，就不送师兄了。”

玉罗刹简直气笑了，但看着曲潇华还透着苍白的脸，终究没再说什么狠话。他起身拎起目瞪口呆状的陶谕，大步走到门前，“啪”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室内，曲潇华阖上眼睛，静静思索着。玉罗刹想要他改修无情道，可自己心里并不愿意，即使勉强为之，日后也会因留下心结再难寸进。

当然，无情道动摇的玉罗刹同样是这等境遇。如果为了魔教大局，他迁就曲潇华改修有情道，违背原本武道追求的结果，怕也是再次卡死于破碎虚空之前。除非，曲潇华能让他感情深化，自愿放弃无情道，散功重修去行有情道。

“唉。”想到这一点，曲潇华无奈的翻了个身，以玉罗刹多年时光堆砌出的冷硬，自己想让他情不自禁，这难度实在太大了。想着想着，曲潇华实在是睡不着，干脆裹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站在窗边聆听夜雨狂风，曲潇华想了一夜。天明时分，他拿起笔写了一张字条，又郑重其事的拿出专门用来传消息的蛊，将字条系在了蛊身上。

目送蛊虫振翅飞走，曲潇华嘴角微勾，面对感情问题，还是问此中老手比较好。反正，楚留香最近没什么传闻，想来是比较闲，正好讨教一二。

不提得知好友因恩情加入魔教，却在相处中恋慕玉罗刹，如今写来一张字条求助追求之法，楚留香的嘴角有多抽搐，接下来一个月内，开封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些年过去，昔年的帝都暗卫自以为安全，已尽数归于平静，娶妻生子更是不在话下。此番，玉罗刹对陶谕严刑逼供，倒是得到不少情报。在把襄阳王谋反证据交给开封府的同时，他顺藤摸瓜也揪出了不少暗卫。

不过，为了不让人打扰师弟，玉罗刹处理公事时，是转移到开封的魔教据点的。于是，便有魔教教众跪在地上禀报：“教主，开封府展昭求见。”

“让他进来。”玉罗刹裹着一身灰雾，语气淡漠的让人把展昭领了进来，没等人开口，便直截了当说道：“若包拯派你来，是请本座收手，放这些退隐的暗卫一条生路，你就不用开口了。”

展昭叹了口气：“罪恶不能因为时间流逝便既往不咎，皇上有言，那些暗卫之事，所有人都不许插手。”

他沉声道：“玉教主，展某此来无关公事，只为了那些被一同抓来的无辜孩童和妇女。我想，修罗刀不见得愿意那些年幼的孩子，变成第二个他，甚至还不如他。”

“修罗刀一人，能卧薪尝胆灭了石观音，自当引以为戒。”玉罗刹冷冷的说道：“本座总不能留他们一命，多年后找过来复仇。”

展昭眸中闪过痛苦，这也是他来此的目的，可身后传来了喧哗声，没两下便有白影蹿了过来，正是白玉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玉教主不如问问修罗刀这个曾经的受害者，现在是什么想法，怎么样？”

玉罗刹沉默了一会儿，挥退了跪着的属下。他抬手放出了一只小小的蛊虫，目送其晃晃悠悠飞出去。不一会儿，脸色微白的曲潇华便走进了房间，抱拳行礼道：“教主。”

“和暗卫一起被抓回来的，还有一些孩子与女子，开封府来人希望你网开一面。”玉罗刹淡淡说道，语气似乎不含情绪：“你怎么说？”

曲潇华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说道：“除了那些参与在内的暗卫，余者请教主都放了吧。”

“即使，他们之中会有人变成你？”玉罗刹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好在整张脸都在灰雾里，没人瞧见。

曲潇华反倒是笑了起来，笑得从容自信：“教主，潇华能活到现在，靠的是努力和心机，这些孩子若有这般运道，我死也只是技不如人。不过，为了不牵连魔教，放他们走的时候，还是把事情说清楚吧，此事由我出面为上。”

“也罢…”灰雾中的碧眸深深看了曲潇华一眼，玉罗刹发号施令道：“此事便交给左护法全权处置。”

曲潇华垂下眼眸：“谢教主成全。”他转过身，对松了口气的展昭点点头，又对白玉堂笑了笑，三人一道走了出去。玉罗刹坐在位子上，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禁幽幽一叹。

63.欲擒故纵

语气坦荡的陈述前因后果，曲潇华看着懂事了的孩子们眼中的恨意化为迷茫, 不懂事的也懵懂看向神色复杂的母亲, 唇角不禁溢出一声叹息, 却还是语气淡淡的吩咐道：“把人都放了。”

“是，左护法。”这些天, 修罗刀的身份也传开了，魔教教众对他都恭恭敬敬的。

瞧着展昭走上前去轻声安慰这些人，戴着面具的曲潇华微微侧头, 低声对白玉堂问道：“你们俩伤势如何？”

“还行, 公孙先生给开药了。”白玉堂难得压低了声音, 回问了一句：“你呢？魔教高手如云，不是个好待的地方, 你的实力越早恢复就越安全。”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些日子他和展白的关系是挺好, 关键时刻两人的表现也确实很对他胃口, 曲潇华听见此言, 着实心暖了一下：“放心，我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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