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风起澜湖（1/2）
治国之道（二十七）
“解兄好兴致。”杜如客面带笑意，“在下斗胆问一句，解兄这般傅脂施粉，是仰慕魏晋名士么？”
终于有人说他娘气了……解秋寅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沈姐对着自己的作品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要我说，魏晋名流虽有清名传世，可整日只会竟事清谈玄学，服五石散，宽衣博带，实在不成规矩。解兄不该学。”
这人还没说个话呢，杜如客先一棍子打死。
解秋寅闻言，转过身来，对他客气笑道，“在下姓解，不姓王，更不会指马为虎，杜公子多虑。”
他才不堕落，傅粉不过掩面而已。
“请两位大人出题吧。”解秋寅不想与他多说废话。
“听房大人说二位才识过人。”虞大人起身走近笑道，“在辩论之前我倒想考考二位。”
两人行礼相请。
“《汉书》有言曰，安不忘危——”
“盛必虑衰。”杜如客抢先答道，“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陈汤耳！东汉班固《汉书·陈汤传》。”
虞大人捋须点点头，解秋寅垂手正立，神情淡漠，没有任何被抢了话头该有的反应。
“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
“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士不必贤世，要之知道；女不必贵种，要之贞好。”杜如客又道，“出自褚少孙笔，《史记·外戚世家》。”
“巧者劳而智者忧。”
“无能者无所求……”
“正而过则迂。”
“直而过则拙。”
“施舍不倦。”
“求善不厌。”
……
一连二十多道题，这位杜公子皆对答如流，解秋寅自始至终未抢一言，台下书生便又小声议论。
“前天还趾气高昂，今天各凭本事，瞧他那熊样。”看不惯解秋寅的公子这样恨恨道。
“你少胡说，咱们解兄那是谦逊礼让，他才不跟一般人见识！这种题能难得了他？开玩笑都不带这么假的！”支持解秋寅的反驳回去。
站在后方的安演也看出来了，真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不是说好的拿第一，怎么现在这个样子？！
虞大人面上笑容依旧，转身对解秋寅道，“你可知我方才所提问是何用意？”
“……”杜如客这回不能抢答了，也许是大人给他面子呢，一题不答，可别真是个酒囊饭袋。
“大人所提之问，一言以蔽之，‘三立’。”
“哦？”虞大人好奇，“何为‘三立’？”
“所谓三立，立君，立臣，立名。”解秋寅平静道，“所谓立君，首要的，君无听左右之请，举贤而任之，因能而受禄，禄功而与官，物者有所宜，材者有所施，各处其宜，皆用其能。”
“所谓立臣，智者尽其虑，贤者敕其材。所谓立民，便是立己。君、臣、民一心，故可长久，五德兼备，是为上民君子。大人所问，不外乎此，然而三立，也仅是治国一斑，管中窥豹。”
虞大人闻言并未点头，只是捋须哀哀叹气，“两位可知老夫为何叹气？”
“因为道理易懂而难行。”杜如客道，“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丧乱之祸；处庙堂之下，不知有战阵之急；保俸禄之资，不知有耕稼之苦；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劳役之勤。故难可以应世经务也。”
重点是‘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劳役之勤’。
“！”虞大人一惊，‘故难可以应世经务也’……
解秋寅直视虞大人的眼睛道，“人主不塞隙而劳于赭垩，暴风疾雨必坏。”
“！！！”虞大人身形不稳，面色大惊。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两个俊生一个比一个敢说！
台下公子哥们听了，亦是内心惊骇……
扬威塞北，巡游西域，广开运河，攻打流求，还要东征高丽……
敢言的重臣因‘擅谤朝政’受诛。
虞秘书郎是个良臣，所以才会以仲秋诗会的名义欲图广纳贤才。
这一点恐怕在座的书生公子心里明白得很，可是没人敢说，连虞大人自己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
有良臣虽好，可朋党之争难免，虞大人也避免不了。
这并不可惜，因为寡不敌众，一人之力实在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可惜这样的良臣了。
解秋寅心里不免为老臣惋惜。
“《韩非子·说林上》箕子曰，‘为天下主而一国皆失日，天下其危矣，一国皆不知而我独知之，吾其危矣’。”解秋寅用只有台上之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对虞大人行礼道，“非必君择臣，臣亦可择君，大人还是看开些好。”
虞大人闻言，无奈笑问，“你既已看得如此透彻，为何还要来参加仲秋诗会？”
“缘由与大人举办此次诗会同。”解秋寅回答，“小生认为，若是大人能听得小生之言，七大论题才有辩论必要，若是大人不听，小生自认为论辩已无必要。”
“……”旁边的杜如客觉得这小子太狂妄了！
“哈哈哈……”虞大人又是捋须一笑，“既如此，那两位就开始吧，这次论题由两位自行挑选。”
“杜公子请。”解秋寅做出让的手势。
“哼！”杜公子甩甩衣袖，“七大辩题我若是都选呢？”
“那解某就奉陪到底。”解秋寅终于变得认真起来。
“论题四，君德之于国。”
“韩非子有言。”杜如客先道，“君者仪也，民者景也，仪正而景正；君者槃也，民者水也，槃圆而水圆，君射则臣决。楚王好细腰，故朝中有饿人。故曰，君德正则民德正，民德正则国正，国正则可长久。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正君而国定矣。”
他选正方，那解秋寅只能选反方了。
“杜公子的意思是一个君王品德好坏与否决定了国祚长久？”解秋寅不驳反问。
“正是。”杜如客正色道，“君王品德与国祚休戚相关，远的不说，若非秦始皇□□，焚书坑儒，何来秦二世而亡？文景以德化民由是开创西汉治世，西汉国祚二百一十年；王莽篡汉，名不正言不顺，国祚十五年；曹魏篡汉，国祚四十余年；唐尧虞舜夏商周，历经两千年有余；可见君德之余国祚，君德正，则国祚久，君德不正，则国祚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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