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霞散（1/2）

谢枝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放掉了李承玉的手，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才有点挫败似的一手敲在几案上，强撑出一脸正色道，“你，你怎能出此污秽之言？”

李承玉本来话一出口，心里就有一点后悔。他想，虽然自己是出自真心，但是的确唐突了些，谢枝脸皮又那么薄，别被自己吓走才好。结果，他一看到谢枝硬是摆出副一本正经的老夫子说教模样来，抿着嘴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且一旦开了这头，他便止不住笑了，又怕把谢枝惹急了，只好半侧过脑袋拿手掩着，把原本清清朗朗的笑意都压低压沉了，在这方寸之间徘徊不去。

这在谢枝看来，又更像欲盖弥彰了。她又羞又恼，把坐姿更端正了几分，嘴上却不肯露怯，反倒是一板一眼道，“《礼记·表记》中曾言，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你今日言此孟浪之语，怎么不思反省，还……还笑我……”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尾音还带上了一点委屈的味道。

李承玉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转过身子来去拉她的手，“那阿枝可记得，孔夫子还说过，君子不器？”

谢枝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他。

“君子不应过于拘泥外在的小节，只要本心为善即可。”李承玉忽然把身子半倾过去，凑近了她，“阿枝，你叫我什么？”

谢枝瞧他离得那么近，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了，呐呐地念了句，“夫……夫君。”

李承玉笑起来，仿佛叫水光山色都潋滟，“是了。那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谢枝双手撑在自己身侧，把自己往后挪了挪，这才觉得呼吸畅快起来，有了力气瞪他一眼，“你这是狡辩。”

“这可不怪我呀。”李承玉眨巴了一下眼睛，显出种无辜来，“这回可是阿枝先要跟我辩的。你辩不过我，又要说我是狡辩。那你叫我上哪里找道理去？”

谢枝一下子泄了气，只能水蒙蒙软趴趴地瞧着他。

李承玉被她这眼神望得心都软了，就想着不再耍坏心眼逗她了，正想坐回去，忽然脸上被软软地碰了碰，像暮春的落英拂过似的。

他愣了愣，垂下眼睛望过去，却只能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从他怀里钻了出去，踢踏踢踏地迈着匆忙细碎的小步子跑出去了。

他嘴角一弯，便露出个笑来。

……

但是谢枝并没能躲上多久，相反她还闯出个不大不小的祸来。

晚间，李承玉突然便起了咳疾，怎么也止不住，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谢枝坐在床边的一张梨花木小凳上，定定地看着方大夫给李承玉把脉，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甚至攥出把热汗来。

也没花上多久的工夫，方大夫把脉枕收起来，看了看谢枝的脸色，反过来安慰她，“少夫人不必过于忧虑。您刚来相府不清楚，少爷每逢这个时节，便会有干咳之症。等入了冬，情形便越发严重。”

谢枝追着问了句，“这难道没个法子治吗？”

方大夫边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边说道，“多少年了，都是这样。我也只能尽力想办法让少爷舒坦些。有些病症呀，看起来是小事，治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方伯，你说这些做什么？”靠在床壁上的李承玉冷不丁说了句，因咳得厉害，他的嗓音都带上了一种干涩和轻颤。

方大夫被他打断了话头，便转过脑袋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却去问谢枝，“少夫人，今日少爷都吃了些什么？”

谢枝细细地想了一遍，有些不太确定地答道，“应该吃的和平日里无二啊……不对，我，我还给他吃了糖炒栗子……”她的声音犹疑起来，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拿获。

李承玉重重地咳了几声。

方大夫权当做没听见，说道，“栗子性干，伤嗓子。少夫人未曾学过医术，这事您别怪责自己。”他脸也不转，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人呀，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可劲糟蹋。”

一边说，他还一边晃晃脑袋，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把药箱往自己身上一挎，就迈着步子径直往外头走。

谢枝在原地呆了会儿，又赶紧追了出去，在门口把大夫拦下了，“方大夫，您刚才还没说完呢。少爷这病到底是如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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