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牝鸡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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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如想象中一般年轻,眉目承袭了君家一脉以来的好看,只是或许因为长久沉溺于酒色的缘故,眼角眉梢都带上了颓靡之气。

可那厢皇帝却觉得自己气消了一大半,眼前的女子一身鹅黄色上袄,因跪着地,马面裙如一朵菡萏盛开,上头精心地绣着玉兰花与卷草,搭着一条素色的披帛,影影绰绰地掩映着她纤瘦的腰肢。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如新雨方过的碧空,但他在勉力维持平静的眼神里头找见了一点惊惧与恐慌,就像是望见了猎人搭在弓箭上的箭尖的麋鹿,连瞳孔都在微微颤抖着。

皇帝觉得自己从这眼神里寻到了一点自己做皇帝的味道。于是他露出笑意来,伸手想要去拉她起身,“要朕恕罪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日后能来入宫伴驾……”

“陛下!”身后的文雁伺候了太后多年,拿手指头都能猜到皇帝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混账话。相府这位新进的少夫人一瞧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时候已是害怕得不行。自己虽然只是个奴才,但是也是太后的奴才。

她思量着替李少夫人拦上这一时片刻的,哪怕皇帝真要处置自己,就算是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会好好斟酌几分。况且此处离永寿宫并不远,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估计早就传到了太后那头。

于是文雁便跻身到两人中间,将谢枝护到自己身后,“陛下,这位是李承玉少爷昨日新进门的妻子,也是您的嫂子,请陛下慎言。”

皇帝认出了文雁是谁,顾忌到她背后有太后撑腰,于是脸上轻浮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原来如此啊。这不是嫂嫂生得标志,朕看了喜欢得很嘛。”他歪过脑袋,越过文雁的身形去瞧谢枝,“嫂嫂,我那内兄身子骨可向来不好,你以后要是无聊了,也可以多进宫来找朕玩嘛。”

谢枝心里腾地就燃起了怒火,连带着自被自己父亲逼上花轿开始的种种委屈害怕恐惧绝望,一道涌进了五脏六腑,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给那张油嘴滑舌的面孔来一个响亮的巴掌。

好算在谢枝冲动之前,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陛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妇人在众宫女的簇拥下步了过来,一身暗红色曳地宫裙,上头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了祥云与凰鸟的纹样,发间一支西藩石榴红宝石步摇流苏随着步伐微微摇曳。

妇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但岁月只为她留下了久居上位的威仪,而无损于她年轻时的风情与美丽。她从扶疏间迤逦而来,恍似人间富贵花,这是自小在金玉堆里娇养了几十年才能养出来的雍容。只是她的眼神落在皇帝身上时,却带了点凉薄。

一众人等见她缓缓行来,连忙跪地,膝盖骨磕着冰冷坚硬的石砖,在这位大晋最有权势的女人面前俯首。

皇帝一见到她,立时也畏缩了起来,紧张地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而后才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笑了笑,却带着几分讥诮,“难为陛下还记得哀家是你的母后。可哀家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整日的不理朝政,只知道吃喝玩乐,把整个皇宫弄得乌烟瘴气的。现在还对你的嫂子说出这些污秽之语,这就是太傅们从前教你的礼义廉耻吗?这是作为天子该有的言行吗?”

太后的话说得直厉,说得不留情面。谢枝觉得周遭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一时只有风吹打枝叶的瑟瑟之声。宫人们俯首贴着地,但却并不觉得恐惧。只有势均力敌,才能连绵不绝地纠缠争斗上漫长的时间,用自己做奴才的卑贱的命,来铺一条骸骨为砖,匕首为缝的路。而太后面对皇帝,根本无需争,也无需斗。

她得到了先帝一生的爱。先帝龙驭宾天之际,也将这后宫的权柄悉数交到了她的手中。

静了片刻,皇帝又一次低了头,“母后,是儿臣错了。”

他的语气低落,甚至有种小孩似的委屈。

谢枝觉得自己跪得都要僵硬了,眼珠子顺着眼前石砖上一清二楚的纹路缓缓滑动。她从皇帝和太后的一来一往中,品到了一种令人战栗的寒冷。这短短的来回,铺展在她面前的是这座帝国中权力顶峰的图景。

当今天子并非太后亲生。陛下生母出身卑微,又是早亡,因而陛下少时便由太后亲自教养。虽早先也有种种传闻传出宫外,但她没有想到,两人强弱颠倒的局面竟到了这般荒唐的地步。堂堂天子,在太后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太后沉默地叹息了一声,她今日心情本来尚佳,因而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让皇帝难堪,于是索性便揭过了这一页,说道,“大臣们还在垂拱殿等着陛下议事呢。陛下也别让他们等得太久了。”

“是,母后。”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皇帝微垂着头,朝着垂拱殿的方向去了。他行在背光处,脸上半蒙着阴影,瞧不出到底是什么神色。

“还有你们,”太后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语气又陡然肃整了起来,朝着跪了一地的宫人道,“还不快把这里收拾收拾。早跟你们说过了,陛下贪玩,你们要多看顾着些。不要他胡闹,你们也跟着一起胡闹。你们倒是看看,今天这闹得像什么样子?”

底下又是一叠声的应罪。

太后从袖中伸出手来,点了个内侍上前问话,“今日你们王都知怎么不陪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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