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冷血完（1/2）

等待的时间转眼即逝，似乎一切都来的很快。

仪式的最终场地在最后一天定了下来。本以为在这样暗流涌动的紧张时期，日本人不会选择在露天公开场合，毕竟这样的不确定性实在太高，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但接二连三的胜利，让他们松懈了防备。

而尚存的理智倒是拉紧了防线，日军限制了参与者的身份，人数，增加了士兵。地点也选在原88师司令部——国民党地盘，或者说国民党汉奸地盘。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为今天做准备，无比讽刺的是，就像是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一样。

李献之站在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下面的驻地日军部队正用卡车将人一车一车的往外运，不出意外应该是运往司令部，加强戒备。

他放下帘子，走到床边，床上放了两样东西，一个暖手套子，一把枪。

枪是他向一个日本兵买的，本来他想过拿严宫一郎暗藏在各处的枪，但是那个人太过于严谨，每一处地方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能冒险。

暖手套子则是他特意为枪准备的，到时候他会直接将枪拿在手里，双手放在暖手套，藏在眼皮子底下。

想着，他勾起了嘴角，将枪放到了套子里。

“可以走了。”

严宫一郎从厕所出来，正拿着白色的帕子擦拭着双手，随后将帕子放到一边，不紧不慢的戴着黑色皮手套，抬起头看着他，慢慢朝着他走来。

李献之手一抖，握紧了暖手套里的枪。

“那是什么？”严宫一郎偏着头，看着他手上套着的东西。

李献之心一紧，尽量缓和了语气，放松脸上的表情：“暖手的，今天看着有点冷，所以想带一个。”说完还将手里的东西扬了扬。

严宫一郎看了一眼东西，没说话，只是微弯下腰，一个极浅的吻再一次落在他的额头。

“走吧。”严宫一郎说完便往外走。

“恩。”他淡淡的回答道。看着离去的背影，李献之伸手摸了摸刚刚亲吻的地方，另一只手更加紧握手中的枪，目光深沉，意味不明。

.......

当他们到达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2个联队的甲级兵力将整个88师司令部包围，一个个日本兵整装待发，手握刺枪，面无表情的巡视着所有人。

其实这样的场景照理说他该见怪不怪，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甲级联队同时驻守一个地方，平时最多也就乙级部队。

他下了车，跟在严宫一郎右手边，羽成谨一自然的走在另一边，当要走进场地时，原本需要检查，却被一旁的严宫一郎制止，三排日本兵站在两旁，他就握着手里的枪，直接走过。

场地的内部是压实的黄土，被打理过很是平坦整齐，场子的正前方架了一个台子，木板子上铺了红色的毯子，显得隆重，几个穿着黑色绸缎袄子的中国人，胸前别了一朵红花和小字符，正站在台子一边和几个国军军官攀谈。每个人脸上挂着洋洋笑容。

站在最中间的是梁鸿志，整个成立仪式的负责人，同时任行政院长和交通部长，他是中国近代大汉奸，1946年被国民政府逮捕，处以死刑。

当然，他现在是无比的风光。

严宫一郎向他点了下头，便和另一名负责的日本少将走了过去。他们加入却让一群人变得拘谨，却止不住脸上的奉承，一句接一句的和他搭着话，打听着日军的后续动向，而他没再继续听他们的谈话，自顾自的走到一边，找个凳子坐下。

他漫不经心的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余光不停地打量扫视的整个场地，试图寻找可疑的人，商人，政客，军人，几分钟过去，却一无所获，所有的人都伪装的没有一丝破绽。

他有些不确定了，今天要是没人出来，平静无波的结束整个活动，那他该怎么动手。

直接拔枪杀人？

机会太小，可能枪头一露，就被举枪戒备的日军给击毙。

他只能等，只能赌............国共两党的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但是在这之前，有一个人会是阻碍…….

李献之看着站在他不远处的羽成谨一目光深沉，起身，慢慢走过去。

“在忙吗？”李献之走到他身前，微笑着点了点头，客气的问了一句。

“还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羽成谨一微微有些意外，因为这个人在外面几乎不向自己搭话的。

“严宫有个重要的文件需要用，让我转告你回去拿一下，东西在他书房的第三个架子第四层，放在最上面的一个黄色档案袋里。”李献之镇定自若，神色平静，不紧不慢的瞎编着。

黄色档案袋？羽成谨一皱眉，看了眼手表：“可是我现在回去的话，就赶不上仪式。”

“但是他说必须拿过来…..”李献之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小声说到。

羽成谨一看了看他，又看了下不远处正和其他人聊着的严宫一郎，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那我就回去拿，我会尽快赶回来，如果严宫有什么事情就麻烦你了。”

“恩，好的。”李献之点头，看着他。

随后，羽成谨一叫了几个日本士兵，便转身离开了场地，他则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直至看不见。

十点半，仪式开始

严宫一郎坐在下面贵宾席正中间，他坐在旁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台上各界人事的讲话，套子里的手已经热的出汗，冰冷的枪柄也被他捂的炙热，像是烫手烙铁。

心里的焦躁让他心乱如麻。

而严宫一郎一直用余光注视着他，自然也发现了他的恍惚，微侧过头瞟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如果不想呆在这里，可以回去。”

李献之偏过头看着他，这个人明明是对他说话，目光却已经直视前面，不动声色，好像刚在的话不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一样。冷硬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赶他走，但他却莫名的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像是着了魔一样...好像很了解他。

“不用。”李献之甩掉心里的烦闷，平静的回答着。

“飞机我已经准备好，今天事情一结束，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严宫一郎看着台子上正说的慷慨激昂的中国人说道。并没有解释为什么时间提前，只是告诉他这个结果。

李献之皱起眉，眼神微变，黑亮的眼睛压抑着些许危险狠辣，他并不想回答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因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来的明天………

严宫一郎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个人明天将和他一起回到日本，回到他的国家，他所生长的地方。

他会带他见见母亲，告诉她自己也有喜欢的人了，告诉她自己终于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让她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他很善良，不像自己那样冷漠。

告诉她，他很喜欢。

这般可见的未来，让严宫一郎内心升起一股愉悦，这一刻竟像得到糖果的孩童一样，微微勾起嘴角，他第一次觉得，除了达到目的，还有别的事情可以期待。

两个人此时心里都在盼望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一个生，一个死，近在咫尺，却隔天涯。

而在李献之焦急的等待里，事情的发展也偏向了他的轨道。

正午时刻，最后一个环节，正当另一名日本少将在揭幕时，一声枪响打醒了在场的所有人，日本少将头部中枪，双眼睁的如铜铃大小，直直倒在了台子上，鲜血脑浆迸撒了一片。霎时的鸦雀无声后，周围的人顿时一片混乱，人群四处逃窜，桌椅被踢倒，鲜花被踩碎，日本兵大声吆喝寻找着开枪的人。

严宫一郎一把用力抓过他的手臂，手按住他的头抵在他的胸口，将他护在怀里，躲避在桌椅后面，两人蹲着，严宫一郎高大的身体像是庇佑他的苍天大树，遮住了他整个人。

李献之一惊，没想到这人会护他周全，生死时刻，他不应该是被推出去当挡箭牌的吗？

护他做什么？

待周围的人安静下来，枪声却没再响起，似乎是达到目的，几分钟后没有动静，两人才缓缓站起来。

严宫一郎刚想安慰他，让他赶紧离开，却感觉胸前被什么东西低着，低下头一看。

英挺的脸面无表情，周身像是置于冰窖，整个人冷到可怕，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眼底的阴沉带着暴虐的，似要破土而出。

一把枪正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握着枪的手白皙修长，美好如玉，他曾亲吻把玩过无数遍。

“你还是要杀我...”严宫一郎声音低沉压的很轻，像是在问他，也像是自顾自的陈述，这一瞬间他的脆弱是那么明显，如黑洞般深邃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李献之，眼底的死寂毫不遮掩，就这么赤-果的呈现在他面前。

李献之的心有一瞬间的松动，但也仅仅是一瞬。

“我等这天，等了很久，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杀你，怎么摆脱你，想的都要发疯了。”李献之微笑的回看着这个男人，慢慢靠近他，移到他的身后，枪也从胸口绕到了背后，声音落在他的耳后，话语里不可见的微微颤抖着，隐隐透着兴奋和激动，肆意的杀气围绕在他周围。

他很开心，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严宫一郎这么想着。

另一边，其他的日本人这才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就在刚刚他们一个少将被杀，尸体都还在上面，而此刻他们另一个身份最尊贵的少将也被枪指着。

这是对他们的挑衅，也是侮辱！

而始作俑者是一个中国人，他们甚至可以确信他就是刚刚暗杀的人！

所有日本人的神经都紧绷了，看着李献之的眼神嗜血的，像是要把他活剥了生生吃掉，如果今天两个少将都牺牲，那等着他们的只有死亡。

随即，飒飒的一片大动静，所有日本兵都拿枪对着李献之。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 严宫一郎猛然朝着举枪的日军大吼。

日本兵被吼的均是一愣，硬是压着手里的枪没敢动。

李献之离他很近，甚至能看见他太阳穴跳动的青筋，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紧握成拳头，脖子开始泛红，这是他暴怒到极致的表现。

他现在是真的很生气。

李献之像是没感觉到这无数的枪管子，对着严宫一郎的背影又是明朗一笑。

“放下枪，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献之不以为然，这个人还以为自己还会像之前一样被他恐吓，变成一个胆小鬼，懦夫，既然已经选择，那他就没有退路，一切都豁出去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放下就是认输，就是死。

“你总是这么自信，觉得所有人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们在你眼里就像是一只只蚂蚁，捏死我们，只用动动手指这么简单。告诉你，如果我现在放下枪，你可能不会杀了我，但是你会和以前一样，折磨我，教训我，就像教训不听话的狗一样，多打几次，或许就记住了，就会乖乖听话，匍匐在你的脚边，仰望你。对吗？”李献之讥讽的说。

严宫一郎眯了眯眼，不与否认，“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这么恨我，想我死。”

李献之呼吸一滞，脸色煞白，像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好？什么叫好？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让我每天都活在自责痛苦里，每个晚上，我都会做梦，梦到那些死去的人，满脸鲜血的盯着我，问我他们会什么会死，还有那个母亲抱着他的孩子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不是我！”李献之押着他手臂的手紧紧掐着他，颤抖的像是看见幽暗内心最深的恐惧，质问的声音有些嘶哑，看着他的眼神里是痛若骨髓的恨意，如凝成实质！

“每天每天，我都要疯了……这种痛苦你怎么会明白…….”你只会杀人，只会把人送向鬼门关，而他已经被良心的谴责压的透不过气，他甚至害怕死，死了就会见到那些人，他会被他们围着指责，唾骂，像个罪人。

“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不再缠着我！”李献之的眼神里透着癫狂，像是疯了一般，他不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突然一枪，子弹直接打在了严宫一郎的右手手臂上。

严宫一郎闷哼一声，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打湿了李献之控制着他的手，顺着手一滴滴落在地上，掀起微小的黄色尘土。

严宫一郎冷冽的眼神如兵刃，李献之却神色平静的微微偏着头，盯着他的伤口看，嘲讽的眼神像是在说‘瞧！你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一些日本士兵见此，立即扳动了枪身的栓头，上了子弹准备开枪。

“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放下枪！”严宫一郎顾不得右臂的伤，立马挪动了一步，生生遮住了李献之整个人，挡住了大部分的枪口。

日本士兵们看着他们的少将，神色不甘，咬着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刺枪，他们必须听从少将的话。

这是命令！

严宫一郎不顾伤势，也不顾身后的枪，慢慢转过身，看着他，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放下枪，我答应你，绝不会伤害你，动任何一个中国人，只要你乖乖和我一起回日本，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绝不追究任何人，只要你跟我走。

李献之抿了抿唇，神色不明，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你做………”

只听见空旷的场地响起了又两声枪响。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间却在这一瞬间静止。

李献之恍惚的低下头，看着胸前晕开的红色，伸手摸了摸，看着指尖的鲜血，有些愣神，片刻后又释然一笑，果然，他还是得死……

他明明那么怕死的，挣扎的像个笑话样苟活了这么些日子，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早知道还不如和父亲母亲一起死了好，干干净净的，多好。

只是哥哥，我答应了他要去香港找他的，他是那么守信的一个人，他会不会一直傻傻的等我？会不会回来找我？我好担心他，明明我们都只剩下对方一个亲人了，我们应该要好好相依为命，要好好一起活着，活到老的。

我明明保证过的……只是现在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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