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是知音(1/2)
一转眼,三皇子盛勘元在闲人书院已经读了半个月的书。他原本还对闲人书院的名气有所保留,读了这些天,对先生们越来越心生敬佩,同窗共读的这些学子们,也都文采飞扬,各有千秋。尤其是卜其文,对政事看法独特,许多想法都与他不谋而合,将来若是能够…卜其文会是他很好的左膀右臂。每每想到这儿,三皇子的心中都徒增一分怅然,他至今仍不确定,父皇会在大皇兄和他,甚至四皇弟之间选择谁。
莫哲承一进屋,就看到闭着眼沉思的三皇子,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自己打探出的消息。莫哲承回想起这些年的起起落落:争夺太子,本不是三皇子的本意,大皇子虽然不会习武,但治国□□的本领也比三皇子逊色,可他是皇上挚爱的皇后姬妍雯所生,外祖父姬万峰是一代名将,二舅父姬仰礼是德高望重的尚书,大皇子继承皇位似乎是水到渠成。只是四年前皇后突然病逝,他竟然不再参与政事,花大把的时间在御花园里吟诗作画,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这给了宫中众人许多的遐想,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忽然有了第二种可能性,能文能武的三皇子和颇有野心的四皇子,便顺利进入了朝中重臣的眼中。三皇子从那时起,就更加的拼命…
“愣在那儿做什么?”盛勘元慢慢睁开眼,并没有看莫哲承,“说吧,什么坏消息。”
莫哲承只好全盘托出:“皇上身体恢复了不少,大皇子重返朝堂,一直陪伴左右。宫中人传言,大皇子应该是收了心,准备安心做太子了。”
盛勘元听了,心如油煎,强稳住情绪,说了一句“知道了。”
莫哲承不禁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爷,你在朝堂也有薛大人他们的支持,云南那边的兄弟们,就等你说一句话…”
“你记不记得,平息益阳反贼那一场仗,我中了箭,箭上有剧毒,太医们都素手无策,是大皇兄将姬家祖传的唯一一颗雪莲丸拿给了我;朗坤十二年,我在云南打仗,粮草告急,有人使了手脚刻意拖延送粮大队,是大皇兄派了亲信押送粮草及时赶到,才救了急…即使我不顾及他几次救命之恩,真的反了,多少兄弟又要因我而丧命,多少百姓要因此而遭殃…”三皇子盛勘元站起身,望着窗外说:“我们也不必太过悲观,父皇心中有我,大皇兄也未必就下了决心。”他语气很淡,没放任何情绪在里面,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的握了握。他在沙场上再怎么拼,再怎样的文韬武略样样完美,都比不过大皇兄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吧。
莫哲承只好应了一句“是”。盛勘元转身穿上外衫,早饭都没有吃,径直去书院了。
今日梁先生有事,叶太守讲过晨读课之后留了下来,临时决定叫学子们辩论。辩过几题之后,学子们热情高涨,畅所欲言,叶太守一时兴起,说出最后一道题目:“冯家米店乃百年老店,财富满天下,冯老板想要选个继承人。冯家有四个嫡子,长子宽厚,二子潇洒,三子勇猛,四子多谋。你们说,这冯老板应该选长还是选贤?这几位嫡子,哪位贤?”
叶太守话音落下,屋里的学子们一阵兴奋地讨论。每个人都知道他在暗指什么,这个话题是每个学子都热切关心和想要讨论的话题,哪一位皇子将会执政,也决定了他们未来的前途。盛勘元心中实在是十分的惊讶,他知道朗坤风气开明,扬州尤其是这样,文人学士常常在茶馆酒楼畅所欲言。只不过皇帝立哪一位皇子做太子,依然不是一件可以拿出来谈的事。叶太守虽然言语中有所掩盖,也实在是有些大胆。
田亦洲第一个站起来:“学生认为,冯老板应当选长子为米店的继承人。其一,从古自今,做事都讲长次有序。尤其是这样的大事,顺序不能乱,规矩不能改。其二,冯家长子才华兼备,为人宽厚,美名外扬,继承冯家产业,名正言顺,无可置疑。”
田亦洲还在继续阐述他的观点,盛勘元不动声色地听着。
田亦洲刚说完,叶云旗第一次站起来反对。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叶云旗同田亦洲十分谈得来,田亦洲说话风趣,学识渊博,叶云旗常常拉着他请教问题,言语里对他全是佩服。
“亦洲的言论,小生不敢赞同。”叶云旗说,“长次有序也要看情况,倘若凡事都由规矩和次序来定夺,大家都不要刻苦读书了,早早动身到皇城去排队,哪个排在第一,哪个年纪最大,哪个就拿头名状元。”
屋里有几个学子笑出声来,盛勘元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坐在自己旁边半个多月的同窗。他个子不高,一双杏眼,睫毛浓密纤长,身穿水绿色长衫,头上系着同色的发带,一些碎发散在额头两边,阳光下的皮肤白到晶莹,耳垂上…有个耳环印。
盛勘元挑眉看了看她,又看向了叶太守:他正专注的听,不时微笑着点头,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骄傲和欣慰…“原来如此。”盛勘元心中了然。难怪她身上总是有一股玫瑰的甜香,用的衣料都是上等之品,却总是不合身,肥肥大大的拢住了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她是在遮掩自己的身材。
“而且,听闻那三子乃能文能武的少年英雄,为保国…为保米店的太平,几次险些失去性命…”叶云旗还在说,一个声音插进来道:“那是他为了在冯老板面前拼个好名声,我倒觉得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事太过偏执。”
叶云旗看向插话的那位同窗,“兄台此言差矣!他拼的是自己的性命,做的是光明磊落的事情,从未听说他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何谓不择手段?我倒听说那四子…”
“十云!”叶太守及时打断了她,“好了,时间有限,你说了这么久,该让其他人也说说了。”
叶云旗吐了吐舌头,坐了下来。其他学子们纷纷说了自己的看法,赞成三子继承米店的,竟然远超过半数。在座的这些学子,都是朗坤将来的国家栋梁,能说出如此知音之言,盛勘元心中不免有些澎湃。
转眼只有盛勘元和卜其文还一句话没说过。叶太守看向他们二人,卜其文先站了起来:“学生认为,三子勇猛精进,坚韧自律,乃做大事,成大业之人。冯老板的米店虽然遍布天下,生意兴隆,但也有几个强劲的对手,长子宽厚仁义,却欠缺气魄,并不适合继承米店。”
卜其文侃侃而谈,叶云旗一边听一边认真的点头,低声附和“就是这个理。”她下巴尖尖,神情严肃,盛勘元看了看她,嘴角不自觉的翘了一下。
最后到了盛勘元,他缓缓站起来,双手习惯的背在身后,简单的说了一句话:“谁更适合,最后要看的,还是冯老板的意思。若是冯老板觉得好,再大的缺点,也不碍事;若是冯老板觉得不好,再多的优点,也不是优点。”
他说完便坐下了,众人都愣了愣,叶太守笑了,他深深看了盛勘元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以楠说的是。今日学堂所说之言,只是一些笑谈,不可传到外面。若是有心人拿来兴风作浪,今日屋里的每个人都跑不掉。”
学子们纷纷应了一声“是”,叶太守又叮嘱了几句,便放堂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各位同窗,今日知味楼有新开封的陈年好酒,我们何不去喝上一杯。”
大概是课堂上畅所欲言的气氛让每个人都有些兴奋,大家都纷纷附和。田亦洲走过来敲了一下叶云旗的头说:“方十云,你这个小子,竟然第一个站起来跟我唱反调,让我好没面子。”
“还说我,倒是你,平日里满腹经纶的,原来是个墨守陈规的酸秀才。”叶云旗笑眯眯的回。
“就你能言善辩,快走,喝酒去。”田亦洲要去勾叶云旗的肩膀,她赶紧闪开,手不小心打到了从位子上站起来的盛勘元。
“对不住,成兄,”叶云旗连忙仰头去看盛勘元,顺口就说出来,“我们一同去喝酒吧。”
盛勘元今日心绪难平,竟破例说了一声“好。”
叶云旗和田亦洲都有些意外,盛勘元平日里话很少,一放堂就走人,这半个月来从未同其他人攀谈过什么,他们原以为他不会凑这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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