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1/2）
大概是这几年监视北路有功，在李蒙三十寿辰的这天，懿安帝差人从京梁送来了一块匾额，特赐给自己的小儿子。
这匾额上提了五个大字：“明月清风来”，被广宁王挂在自己后院花园里的小楼上，取名明月楼。
原奉刚把小凤官儿送到内堂，一个人站在这楼底下，看着上面正在悬挂匾额的几个工匠，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走眼，里面竟有一个人似曾相识，原奉眨了眨眼，准备上前一探究竟，而此时，肩膀突然一沉。
“将军辛苦了。”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原奉一回头，就见一个身着鞑人服饰的走马商贩笑着看向自己，这人有些眼熟，原奉一时间没能想起他是谁。
“将军贵人多忘事，草民鲁弼，乃是大凉城马市里的一个小小老板，几年前和将军曾有一面之缘。”这男人抱拳说道。
“原来是鲁老板，”原奉赶忙回礼，“多年未见，恕我没能认出您来。”
鲁弼赶紧摆手：“将军是达官显侯，草民不过是乡野之人，不足挂齿。”
说起这鲁老板，还算是原奉的恩人，四年前牧流三营兵变的时候，关外有不少受过原傅隋关照过的走马商贩在鲁弼的集合下一同来到广宁城，将手中仅有的马匹和粮草赠予原奉。
当时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北路恐怕就要倾覆于那一个小小的兵变之中了。
“鲁老板折煞我了，”原奉不敢怠慢鲁弼，拿出了十足的耐心恭维他，“鲁老板宅心仁厚，是我原奉到的人，也是北路的恩人。”
“将军这是何话？”鲁弼笑眯眯地说，“将军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虽然现今住在大凉城，但说到底也是大煜的子民，是北路的臣民，当初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贡献，都是应当的。”
鲁弼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广宁了，这次来，大概不止是因为广宁王寿辰的事，原奉心知商人无利不往，如今又刻意找上自己，肯定是要索取一些东西，果不其然，鲁弼话锋一转。
“将军今年已过十八了吧。”鲁弼问道。
原奉一愣，没多思虑：“正月就过了。”
“先成家，后立业，这是老祖宗说的。草民确实鄙陋，配不上将军，但是就想着如今草民膝下也有一女，正值妙龄，不如……将军就纳为侧室，等有来日北路再起，将军也不必惦念着我这不上台面的亲家了。”
原奉半晌没有说话。
原家是当年是随着太／祖皇帝李薄和珩渊侯文潜征战天下的，世代出武将，背后站着的是大煜赫赫有名的北路大军。鼎盛时期，子孙儿女们娶过御封的公主，嫁过尊贵的皇子，朝中根基深厚，无人能够撼动。而如今，一个小小乡绅来说亲，原奉竟然拒绝不了。
“边关风俗开放，也没有中原婚前见不得的规矩，将军若是不嫌弃，不如就见一见小女吧，倘若满意，草民就送给将军了。”鲁弼放低了身架。
“鲁老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早就听说您的女儿德才兼备，应当好好选个好人家，而不是胡乱送给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将军做妾。”原奉婉转地回绝。
但鲁弼并不甘心：“近些年走马太不容易了，这也是同您说，草民才敢抱怨两句，草原上的砧木儿王不给我们这些小商小贩活路，若再不找个靠山，恐怕就活不下去了，将军也算是帮草民一把。”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原奉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鲁弼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不能不回报。
不过话说回来，他原奉迟早都要娶妻，娶谁不是娶呢，况且现在也没有哪个王公贵族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原家人了。
原奉只好草率地答应了。
鲁弼一时兴奋，赶忙抬手抱拳道谢，那宽袍广袖随着胳膊往下一滑，露出了他有些松皮的手腕，原奉正巧低头，一眼看见了那手腕上的纹身——一个圆日图腾。
圆日图腾，是属于古老的阿雅氏家族，曾经在草原上绵延百代，直到五年前才燃尽最后一点光辉。
在阿雅王朝鼎盛时期，每一个鞑靼人的身上都刻着圆日的标记，那是草原王国兴衰的见证，也是前朝留下的遗迹。
然而现在，已经消失了多年的图腾竟然又出现在一个走马商贩的身上，原奉不由怔住了。
“鲁老板……”他欲叫住鲁弼，但鲁弼好似没有听见，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原奉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转头看向刚刚那个面熟的工匠，却早已寻不见踪影，只剩下明月楼上那当今圣上的宸翰之宝，黼黻之文，璀璨耀眼。
“将军，”正在这时，一旁走来一个侍女，打断了原奉的思绪，“楼上有位朋友在等您。”
原奉听到这话，抬眼向明月楼上看去，只见栏槛旁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掂着一个白玉酒壶，正在冲自己兴高采烈地招手。
“来一杯？”等原奉上楼，那人在面前的小桌上酌了两杯酒。
原奉摇摇头，用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水：“我刚刚才差人去梅花印找你。”
“是吗？”那人灌下一大口酒，笑着说，“我一早就来到这王府等你了，猜着广宁王不会饶了你，没准一会他还要专门把你请到偏坐上一起用晚宴呢。”
“那是要折我的寿。”原奉冷冷地说，“你的暗线回来了吗？”
“伯令，一别两月，你见我就只问暗线，不问问我怎么样了？”那人啧啧感叹，“真是狼心狗肺。”
“伯令”是原奉的字，他离京那年当朝太傅给起的，只是知道的人很少。
“你去大凉城花天酒地，和我有什么关系？”原奉喝了一口凉水，转头看向厅堂正中央的纱幔。
纱幔后面坐着的正是春风阁来的凤官儿，这时还未开始奏曲，但已有不少宾客围坐在纱幔前，脸上遮不住好奇的神色。
那人见原奉的目光飘忽，便笑着打起趣来：“原将军也喜欢小凤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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