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1/2)
“受死吧,原傅隋!”
这一声怒吼仿佛瞬间穿过了五年荏苒时光,直传到原奉的耳边。
黑鹰一派尚未死绝,在大煜北大关驻守了百年的北路军也没有死绝,鞑靼人的板斧就落在年轻的黑鹰将军头顶,但这回,他接住了。
擅长打斗的鞑靼人已在三五回合内被原奉斩下六人,一个满脸横肉,额头上刻着一朵艳丽的草原玫瑰的鞑靼勇士仰天大吼一声,怒睁双目,瞪着原奉:“小贼,你可是黑鹰将军的后代?”
原奉面无表情,手中马鞭轻轻一点:“你怕了?”
那勇士抬头望向天空,天上的雨点猛烈地砸向他的脸:“我要你的命!”
说完,他将板斧举过了头顶,猛踏地面,向着原奉奔去。
原奉抬起利剑格挡,却不曾想这剑虽锋利,但到底不如名剑鹰隼,在剧烈的撞击之下竟然齐齐断裂,咔嚓一声,碎了满地。
“将军!”身后的肖律大喊了一声,将自己的剑扔到空中,“接住!”
原奉扔掉断剑,利落地接了过来。
肖律知道,人人都说北路军的新将领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蛋,从皮囊怂到了骨子里,黑鹰一派的铁血被他抛洒得一干二净,自己老爹的骨气没有继承分毫,而如今,年轻的士兵却发现,那原先的软弱似乎都成了装出的皮相,一撕就破。
黑鹰过境,连地上最凶猛的走兽也会瑟瑟发抖。
这是北路军坚定的信仰,尽管黑鹰已经不在了,鹰隼剑也已遗失,但是黑鹰将军还在。
原奉长剑横扫,那鞑靼人堪堪避过了他的剑尖,后退两步站定,气沉丹田挥舞板斧从右路突进,另一鞑靼勇士直接抛下了板斧,从怀中摸出弯月尖勾刀,闪到了侧面,偷袭原奉的后心。
原奉仿佛是背后长了眼睛,抬手向后一送,剑尖正好卡住了勾刀,双腿一夹马肚,拧身一转,板斧擦着他的脖颈滑过,在空气中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站在一旁的亲卫们不敢怠慢了,双手握剑毫无畏惧迎着鞑靼勇士们直上,将自己没来得及奉献给北路军的一腔热血尽撒在王府的门前。
鞑靼人都是亡命之徒,负隅顽抗的最后一个人不甘情愿地倒下,溅起了一片水花。
原奉长剑归鞘,转头望向了肖律,还没说些什么,就见肖律一脸震惊地冲向自己。
背后突然乍起一股风,原奉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那藏在垂死的鞑靼人袖中的短箭已经接近了自己。
啪!
原奉一回头,看见那短箭已经一折两半躺在了地上,随后对面的房顶上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笑和几声稀疏的鼓掌:“将军好功夫。”
梅竹音身着白衫,浑身湿透地坐在对面的房顶上,手里还掂着一壶刚刚从王府顺出来的竹叶青,混着雨水往自己的嘴里灌。
原奉很吝啬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扭头对着肖律吩咐道:“给传讯鸟绑上将军令,传令第一大关镇河和守将郭牧群,命他带领手下人速速赶来广宁府,何今,”原奉又转向另一个亲卫,“亲卫营没来之前,先去城中校练营调来一百五十个新兵,分派二十人驻守骥北门,剩下的沿路巡视,重点防守王府,保护府内女眷,如果遇上鞑靼人直接格杀,不必多言,剩下的人跟我来。”
属下各自领命去了,原奉正欲纵马向前,那一直观战的梅竹音一掀衣角,飘飘荡荡地从房顶上飞身而下。
“你要去哪里?”他收起了调笑的神情,正色问道。
“牧流的亲卫营到现在都没回信,我怕鞑靼人偷袭重锱,得亲自去看一眼。”原奉说完,一夹马肚,飞驰而去。
狂风不止,骤雨难歇,本是初春回暖之际,塞上草原却彻骨的寒冷,街上的乞丐瑟缩在一旁的角落里,看着发了疯的鞑靼人屠戮无辜的百姓。
多少年没有这样了?怕是从大煜开国以来就没有过如此惨状。
大煜素来重文轻武,但又不得不倚仗东西南北四路大军,二百多年来,四路大军已经被削得不成了样子,然而无知愚昧的民众依旧相信,伫立在国境四面大关的不倒战神庇佑着万千生灵。
可惜马上就庇佑不住了。
原奉骑着马在广宁府的路上飞奔,一路疾驰到骥北门,正巧撞上一个瘸腿的小兵。
“牧流的亲卫营什么时候到?”原奉勒马,转头问向这个年轻人。
小兵喘了两口粗气,站定脚步:“消息没传出去。”
“什么?”原奉眉头一皱。
“刚刚在城楼上找到了传讯兵毛忠,他已经,已经……递到骥北门的加急快令也被袭城的鞑靼人撕碎了。”小兵声音减弱。
牧流镇距离广宁不过十里地,来回往返极快。那里驻扎着黑鹰将军最亲信的三个亲卫营,如同广宁府的护卫,把守着通南达北的出关之路。
当年“三营兵变”之时,牧流成了个空架子,原奉拆东墙补西墙地把这个窟窿填上,却没能填出先前亲卫营的精髓——都是些不中用的酒囊饭袋。
可现在,酒囊饭袋也要比没有人强,眼下广宁孤立无援,连不到两百人的进攻都抵挡不住。
原奉叹了口气:“镇河关的郭将军呢?”
小兵回道:“传讯鸟已经发出去了,但还没有回信。”
原奉心中一凉。
还没有回信,那也许就不会有回信了。
郭牧群原本是自己父亲手下的第一大守关将军,早些年的时候,整个北路无人不知镇河将军的大名,直到五年前,原傅隋含冤而死,郭牧群险些造反,但或许是他的心里除了惦念黑鹰将军,还捎带装了一点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否则北路必将大乱。
可如今广宁危在旦夕,堂堂三品将军竟然抗命不遵,原奉抬手一抽马鞭:“由他去吧。”
太平了将近两百年的大煜终于在这一天打破了平静,当阴雨随着乌云悄然到来之时,一向友好的鞑靼突然短兵相接。
借着贺寿之名潜入广宁的鞑靼贵族与砧木儿王的勇士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地攻破了糜烂到骨子里的北路军城防,折杀了北路几乎所有的老弱病残,随后,他们便将刀剑对准了无辜的平民百姓。
傍晚,正是阖家团聚之时,女人刚刚卸下织布机,“淘金热”后城中仅剩的几个男人也才从田野里犁锄归来,小孩们下了学堂,老人笑语盈盈地等待着他们,而战争,开始得永远是如此猝不及防。
毫无防备的王府还没来得及给李蒙料理,就听见了外面的打杀声,久居深宅的女眷们四处逃窜,凄惨的喊叫在原本富丽的堂前回荡。
“姑娘,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听着外面风声不对。”旁边为凤官儿打伞的小丫头满脸担忧,回头望了一眼鹂娘,示意她赶紧将自家姑娘带走。
鹂娘上前,将凤官儿抱起,对她说道:“姑娘和郡主年龄相仿,想着要见一见也是常理,不过王爷突然出事,后宅怕是严加看守,我等是进不去了。”
凤官儿把薄纱掀了起来,露出一张漂亮的脸来,她眨了眨眼睛,打手势比划道:“姑母曾说,妹妹很想见我。”
鹂娘一顿,抬手摸了摸凤官儿披散的长发:“也是呢,可惜……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凤官儿神色中难掩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吧。”鹂娘带着凤官儿转身欲去,“以后有的是日子。”
凤官儿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还想再多看一眼,身边的小侍女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啊!”
“小心!”鹂娘一把拽开凤官儿,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当啷一声挡住了飞来的铁箭。
“怎么回事?”鹂娘看着远处跑来的几个王府侍卫,“外面怎么了?”
“鞑靼……是鞑靼……”王府的小侍卫还没说两句话就断了气息,他的背后插着一支鞑靼人的铁箭。
鹂娘浑身一颤,转身抱起凤官儿向王府后门跑去。
“去,去马厩牵来两匹马来,快!”鹂娘喊道。
她站在王府的后门喘息,凤官儿抬眼注视着鹂娘,鹂娘轻轻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凤官儿的头:“倘若出了什么事,姨娘怕是护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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