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十五
我们在傍晚时分到达立场,那位于内华达山脉的一处盆地里,被群上和树林环绕。我们在一个看上去很不错被保养得很好的的木屋前停下,物资面朝这太阳没落的方向,人能看着阳光是怎样从屋顶向下缓缓褪色知道在木屋门前的一条小石路上静静离开。
“你常来这儿吗?”我问:“这儿看上去很棒。”
“以前忙的时候来的少,但最近这几年来的多一些,修整也比以前多。”他下了车,背上了两个行军背包,就好像背上两个气球似的轻松。
“你一旦想躲开叔公的时候就会来这儿吗?”我跟随他一路走进木屋李,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里面虽然不豪华,但也跟简陋相差甚远,屋子里的家具设备都很齐全,看上去很舒适,是一派普通美国人郊区房的模样,十分宽敞,一点都不像是要背着行军囊要去的地方。
“不,不算是,前几年他都会跟我一起来,一直是这样,他害怕我趁他不注意,带女人到这儿玩。”
“那为什么?”我问。
“什么为什么?”他放下行李,指了指复式楼梯上右手边的房间,说:“你就住那里。”
我点了点头,解释说:“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最近这几年来得多了?”
他试图躲过这个,说了我一句:“我发现你可真他妈会问问题。”
“这很……”我在四周闲逛着参观,试图找出合适的词语来描绘我的感觉。“这里很不一样,跟旧金山完全不一样,这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家。这就是你的意思?你说的,普通人的生活?”
他重重地吁了口气,皱着眉头看着我,如果读这本记录的读者有留意过,这就是他面对我时最经常出现的表情,显然他花了一点时间来消化了一下我说的话,然后选取了最直接粗暴的回答:“带上你的行李滚上楼去收拾干净你的房间,别再给我耍那些李最喜欢干的揣度人心的狗屎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好照着他的话去做。晚上的时候我们吃了罐头蔬菜汤和罐头玉米以及罐头午餐肉,过得活像是被地震冲击压在地下的幸存者。
马克西姆真是个十足沉默的人,我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那顿全是用储存在厨房里的罐头做的晚饭他好像还挺满意,没有了半点在家时那副挑食的嘴尖模样。
我们吃过了晚饭,他就在壁炉里烧了火,整个木屋都被一片温暖的橙色照耀着,虽说晚餐跟叔公的手艺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但我实在是太饿了,我的确后悔了没有吃掉那个扔到马克西姆脸上的花生煎饼,不过倔得没敢说,就算是罐头也吃得我饱饱的,靠在躺椅上烤火,即使没有手机信号,可在这个眼下,我的确感到了一种实在的、不言而喻的自在祥和。
我想我开始多多少少理解得到马克西姆所说的另一种生活的含义,除了罐头食品之外,这大概就是每个冬日里普通人家的夜晚,燃起火炉,在躺椅上映着火光看书,相顾沉默。
这种无言的寂静,马克西姆忍得,我可不忍得,他还未曾向我讲完他和叔公的由来,我又是个嘴巴皮子停不下来的家伙。我盯着马克西姆,后者正对着火光看一本《伊利亚特》,我很难说我不感到好奇,马克西姆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会读这样一本书的人。
为了打破缄默,同时也为了让我自个儿有点事情可做,我便同他闲聊开来,问说:“你还会看《伊利亚特》呀?我还以为你讨厌看书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瞥了我一眼以表示对我这种安静不下来的品性的鄙视,回应道:“我从来没说过我讨厌,只是算不上特别喜欢而已。”
“这本书不太像是你的那种类型。”我说。
“你就是从来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刨根问底的机会,是吗?”他从书里抬起头,讽刺我道。
“我也想看书呀,这地方又没有手机信号,我又没事做。”
他想了想,向我解释说:“这是从我房里拿的,是你叔公的书,那里边有不少,那时我和他布置这里的时候,我还不得不给他做了个书架,你要是想看,尽管去我们房里拿。”
“你们在这里住过吗?我问,又补充道:“比较长时间的那种。”
他摇了摇头,随即以一种大约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说:“在这里建好的时候,他说这里会是个看书的好地方,于是买了许多书,说等到时候,和我在这边住的时候看。”
此刻他说起他的口吻不在充满怨恨、怒气冲冲,相反,他用每一个普通人会用的方式,谈起他深爱的人以及他们的将来。
最后,他又不得不失落地说:“他是很爱看书的,不过在这里,他一本都没读完过。”
为了岔开话题,我转而问:“为什么选了《伊利亚特》?”
我刚一提起这点,他忽然极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也不知道是火烤的太干了,还是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的什么会议,对此,他变得有些拘谨,面色微微泛红,迟疑地说:“上次他来看的就是这本书。”
我注意到他的变化,故意追问他:“真的仅此而已吗?”
他看着我,眯着眼睛,问说:“你这么问,又是为了你那本记录,对不对?”
我故作随意地耸耸肩,说:“只是感觉到这里头有故事。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要看情况了。”
“什么样的情况?”
“有没有记录的价值。”
他听了马上推脱说:“那算了,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那我也想知道,你的反应很有趣。”他越是躲避,引得我越是好奇。
他红着脸,有些紧张,说:“有时,他会叫我‘我的阿基里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听了立即明白过来叔公的心意,并为此艳羡不已,笑说:“他可真爱你,马克西姆,这太妙了。”
他的眼神闪烁,不大自在地说:“这无非是他操控人的手段而已。”
“别毁了我的感动,马克西姆。你看到哪里了?”
“‘阿基里斯的愤怒是我的主题’”他念道。“也就是第一句话,而且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没问过叔公为什么?”
“问过,但是问了,他也只是笑或者亲我。”
我只好解释道:“阿基里斯是神的孩子,在冥河里受洗,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在书里,他有一个战友,也是他的爱人,名叫帕特罗克斯,他们并肩战斗,生死相依。马克西姆,你就是他的阿基里斯,在叔公眼里,你是神的孩子。”
他看上去很平静,仿佛没有太大触动,但却许久不言语,呆坐在一旁。
我反倒是为之震撼,这实在是浪漫极了,也很贴近事实,趁势便说:“你还没有跟我讲完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相爱的,马克西姆。”
他听到我这么说,放下书,神情复杂地看着窝火:“我不确定你应不应该知道,又或者,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一整件事听起来比实际情况好些。那实在不如你想象中得浪漫或者令人感动。”
他的话不可避免地惹恼了我,我不大喜欢就这样被他当做小孩子,急躁地说:“今天你告诉我,我的叔公在监狱里被人轮·奸了,我觉得已经没有更让人难以接受的说法了。”
他微微张着嘴巴,瞧着我像是瞧见了什么荒唐事似的,带着轻微嘲讽的意味说:“文小姐,你觉得那就算登峰造极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天啊。”我被他烦得大叫:“我本以为你该是所有人里对我最无所顾忌的人了,我要是从别人那里,总有些地方有人跳出来大喊这里儿童不宜、女士免入,如今可别你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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