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二十一
远远地便瞧见杰米和威廉两个人等在门边候着,汽车渐渐驶近了,便能看见看见威廉那雪一般白净的脸,裹在一身素服里,他的美貌反倒格外显眼,车停了,我和叔公下车去,他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抱着叔公,呢喃着那些我听不懂的意大利祷文,抱怨我们怎么去的许久,也不通消息回来,这动作他做的十足小儿女情态,然而你却不得不原谅他,生了那么年轻又无辜的脸庞,风儿一吹,鼻尖红红,眼里水盈盈的,任谁看了都可怜都喜欢。
杰米移在门边,侧目看了一眼,也不着急往叔公身边去,只是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的头发,又用指头勾勾我的脸,轻声细气地说:“嗳……瞧你,这样瘦了,很难吃回去的……”
唯独那马克西姆,下了车,扫视了一圈,一副谁也不待见的模样,去后座背了两个行囊又拿了叔公的行李包,像辆巨型的坦克一样轰隆隆地在我们身边经过,谁也不在乎。好像眼前这座为报者所惊叹富丽非常地山顶豪宅,是他不情不愿要回去的牢笼。
我想去安慰他,倒被杰米劝住了,说:“别去,他也闹过几次脾气的都是谁说都不管用,就你叔公的法子管用。”
我没敢说叔公的法子管用,管用得叫马克西姆气血倒流。
之后便都进屋去,接风洗尘,自然无话,说来从前在山里时不觉得,但是回到家里了,穿的有人烫洗叠好了送来,吃的也有人供着,屋子里头的气温总是恒定地让人舒适的温暖。和山里那是大不同的,想来我到底是个爱享受的腐败分子罢了。
杰米爱听八卦,吃过了饭,便拉着我要到他房里去,要我说叔公和马克西姆在山里头的事,我想起来便羞,不愿意细说,他很狡猾,便说我要是愿意告诉他,他也能告诉我一件我想知道的事情来。
我脑海里便想起了叔公偶然说漏的娜塔莎,听起来是他们中间很重要的人物,又或者说,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是曾经占据眼下我这一个位置的人物,我不免有些妒。
杰米答应了。我便将在山里的事情细细说与他听,他听完了,手里夹着烟哈哈大笑,直对我说:“真是的,李一点点都没有变的,总以为做了爱事情便可以解决了。”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就说;“李是个很有魅力的人物,过去又许多事情,他都靠他那种独特的魅力征服了旁人取得的成功,那你看看他是怎么样建立起他重重叠叠的王国的你就知道了。在情爱上的事情也是这样,其实也怪我,都是我惯的他,闹什么矛盾,他不舍得打我,狠狠操我一顿这事儿便算完了。而威廉,对他千依百顺的,就算有什么不对,李一把他摁住,他就受不了投降了与他做爱。久而久之,李就以为很多矛盾都是做爱能解决的。七十岁了,他在别的事情上聪明狡诈得很,唯独在这事上直来直去,一点方法都不懂的。最后还的靠你。其实以前出那么大的矛盾也有像你这么个女孩在里头,喏,就是你说的那个娜塔莎。”
我央求他给我仔仔细细地说,他拿我没办法,就通通说了:
其实娜塔莎这件事么,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但是你要说复杂吗?也挺复杂的。
我记得那时候,也是威廉刚刚来到我们家里的时候,新来的嘛,总是新鲜,而且威廉确实惹人喜欢不是?再加上因为马克西姆先前欺侮我的事,他们之间冷冰冰的,虽然还是一同出门做事,可是你就是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心啊都不在彼此身上。
李回了家就到威廉房里去,李这个人本来就爱文雅,威廉读书多,他们能说的话也很多,自然是很得趣。可这偏偏就冷落了那俄国人了不是吗?
因为先前出了马特维的事,我生怕他又遇上了个什么旧同僚、旧朋友,说走就走了,把李扔下了。人嘛,总是寻求个寄托,不是么。我自己闲着无聊也无事可做,我就自己跟着她。
他是很想念俄国吧?我猜?那段日子他常常不着家,到俄国人的那些下流酒吧里去打牌,就为了说上两句母语吧。
有一回,他打完一局,忽然瞧见那酒吧门边坐着个女孩子,十四五岁吧,却浓妆艳抹的,穿着很暴露的衣服,很迷茫地抽着烟。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了马克西姆走上去,问她:“叫什么?”
那女孩斜瞥了他一眼,说:“我叫娜塔莎。三十一次,过夜五十。”
马克西姆就对那女孩子说:“我不是想和你睡觉。”
娜塔莎就快速地扔下一句,那你滚开。
马克西姆就还是说:“那我给你五十,你带我出去吧。”
那女孩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于是从高跟鞋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女孩的神情,和我见过的雏妓都不大相似,她既不羞怯也不畏惧,只是常常眼神不定地彷徨和茫然无措。
那女孩想把他带到她惯来卖淫的地方去,哪里守着个俄国黑帮的皮条客,专门听妓女们的动静的防治他们偷钱的。
马克西姆却不急着去哪里,反倒问那女孩说:“你饿吗?”
娜塔莎说:“我不饿。”
马克西姆却偏说:“我饿了。我要去吃汉堡王。”
其实这是马克西姆对李的小小报复,李喜欢做菜,喜欢做那些对自己身体健康有益处的东西,当然了他自己亲自动手也是为了防止别人在他的饭菜里下毒。可马克西姆偏爱美国特产的那些个垃圾食品,那些满是培根肉肠的披萨、工业制成的牛肉饼堆叠在一起的汉堡和白糖堆成的甜甜圈都是他的最爱。
他说完了,也不管那女孩说什么,自己径直去吃汉堡去了。娜塔莎无奈之下只好随它去,看着放在台上的甜甜圈嘴馋,被马克西姆看出来了,买来了给他吃,她吃得满心欢喜冲他笑,那样他也就笑了。
后来那女孩带他上去了她卖淫的房间,我跟不进去,就无从知道什么了。
但是不需要我探听,马克西姆反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深夜的时候,他敲我房门,我怕他对我做什么,他却说:“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我无话可说,我从不觉得我能瞒得过他,但是他能忍到现在才揭发我,我猜他有他自己的顾虑。我便大大方方地迎他进房门。他进来了,扫视了一圈,说:“这儿像个妓院。”
我说:“去你妈的。”
后来我愣是问了很久,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他和那女孩在那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做。我猜也是,其实那俄国佬对李忠贞得很,我心底里很清楚。他什么都不做,反倒叫那那女孩害怕,妓女都害怕不做爱的客人,因为这通常意味着有远比做爱可怕的事情等着他们。他说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说说话,他说他问那个女孩真名叫什么,那女孩说她叫格鲁申卡。从俄罗斯一个叫米索的小村庄来的,她的父母分开很久了,她的父亲离开了村里在俄国四处工作流浪,常常给他,寄回来一些明信片和钱。他的母亲却拿着那些钱换毒品吃,她拿那些明信片看俄国远方的风景。然而寄回来的明信片越来越少,她的母亲毒瘾发作却越来越厉害,终于有一天,直接把她的女儿卖给了俄罗斯黑帮,用换来的毒品吃死了。而他也再没收到来自远方的明信片。
格鲁申卡被卖到了美国在酒吧里做低等雏妓,艺名就叫娜塔莎。她的皮条客像哄骗别的女孩一样哄骗她说做她男朋友,但是她不信,她就常常被打。她还是有些世故练达的,懂得皮条客和妓女之间的那些事,而且也不愿意听他们的教唆沾染毒品,因为她的妈妈就是因为毒品将她卖掉的。怎么说,光是这么听,我就觉得她是个聪明女孩。但就因为这样,她挨的打都比其他女孩多。
马克西姆不要和他做爱,她就害怕,以为他是什么有可怕爱好的客人。嗯……这个嘛,某种程度上马克西姆的爱好是挺可怕的。马克西姆只想和她说说话,女孩就跟他说了这些,他也告诉她,他是从莫斯科来的,他的母亲是个酒鬼,有天喝醉了酒从阳台跌下去,跌断了脖子死了。所以他是很能体会她的心情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这俄国人讲起自己的父母,我没想到是这样的,难免为他觉得悲凉。他反倒是无所谓的模样,直跟我说,纵使他说了这许多那女孩还是怕他,问我怎么呢?
我便说他,怎么也有你求我的一天?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他就说:“你不也是女人吗?”
我让他滚回去操他自己。
后来,他还是很真切地求问我,我真觉得他好笑,别说一个十四五岁整日挨打的小女孩儿了,就算是普通人,见了他这样式的一个两米高的俄国大汉,也是要心跳胆颤的。不过他对这女孩的关心让我心生疑虑,以为他是真碰上个喜欢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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