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满苔阶绿满枝（2/2）

但薛凌霜想要更多，想看君怀策的笑容背后到底有什么，想从深潭里掘出清水，想自瀚海下寻到珍珠。

寒来暑往，蹚水越山，明知就要跨过那道关隘，但薛凌霜还是情不自禁、无法控制地想向他靠近。

再近一点。

薛凌霜正神游物外，脑中忽来一道传音入密。那是个稚嫩女童的声音，语气却一本正经：

“薛凌霜。”

他回过神来，

“楚滢？”

“燕麟撑不住了。”

薛凌霜闻言，顷刻间变了脸色。

他起身便要向外走，刚迈出一步又顿住，思量再三，还是接着踏出了门槛。

薛凌霜到映雪湖时已至深夜，四下里杳无人声，连飞禽走兽也隐匿了踪迹。当空一轮明月，掩在浓浓黑云之间，新雪刚刚覆上枝头便被振落。凝神看去，湖面波浪翻涌，竟有滚沸之势。

薛凌霜脚步不停，纵身跃入湖中，水面赫然将他分割为全然不同的两部分。

额际添一对龙角，长久被掩饰的金瞳彻底绽放光芒，黑鳞从后至前逐渐覆盖他的皮肤，如同一件贴身的软甲。背上沿着脊骨生出金边背鳞，尾骨延伸，长成一条比整身还长的龙尾。长尾搅动湖水，使他更快地向湖心深处游去。

这是“半龙”，还保留着人的形态，并非薛凌霜完全的原形。然而这种程度便足以让他们能够辨认同类，因为同类实在是太少了。

雁门关气候恶劣，地势险峻，又有残余龙脉加持，故而没人能横越那冰封百年的蜿蜒城墙。

没有人，也没有妖，因此映雪湖成了他们最安全的栖身之所。

湖底并非完全漆黑，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沉在沙上，静静照亮一方水域。

楚滢长着一头金发，没有化为原形，仍是女童模样。她抱膝坐在盾上，陌刀横在一旁，看见薛凌霜走近，先皱了皱小鼻子：

“你身上怎么有蛟的味道？”

薛凌霜不由得抬起手腕嗅了嗅自己，

“很明显吗？”

楚滢盯着他看了一会，摇摇头，

“没有……你看看燕麟。”

薛凌霜将视线转向倒在沙石中的燕麟。

他完全是原形了，只是金瞳暗淡，黑鳞剥落，整条龙滩成一团，如同僵死的巨蛇。

妖丹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若失了内丹，又找不到替代之物，没有气运和奇遇，再重修便难如登天。更何况如今道法稀微，神魔俱绝，能保住血脉，苟活于世已是万幸。至于什么天材地宝，根本无处可寻。

至于燕麟失掉妖丹的缘由，实在说来话长，不如不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他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这么躺着等死肯定比抽筋剥皮还难受。

燕麟掀了掀眼皮，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少了。薛凌霜看着他想了一会，并指成刀刺进心口，掏出自己的妖丹来。

他的内丹有婴孩拳头般大，玄黑为底，其上金光流转，璀璨夺目。不管大小还是色泽，都当属黑龙中的极品，可能也是唯一仅存的极品。

然而薛凌霜剖开胸膛挖出自己的妖丹，气息沉稳，面色如常，就好像从口袋里拿东西一样自然。

楚滢忽然猜到他的意图，不由惊呼：

“薛凌霜！你居然……”

燕麟的眼睛徒然睁大，他现在也仅有瞪大双眼的力气了，

“薛、凌霜，你疯了……”

“不救你我才是疯了，老实待着。”

薛凌霜把自己的妖丹掰成两半，一半给燕麟，另一半放回自己身体里。沾满鲜血的鳞片蠕动着慢慢合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伤口。

那一半内丹与燕麟融合，瞬间涌入的巨大妖力令他不得不立即陷入沉眠。

水波将他的话送入薛凌霜耳中：

“我会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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