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可是他的抗拒对林倩来说毫无用处，谁也不能伤害宁未来，包括宁未来自己。

抽血仍然断断续续地进行，而宁未来学会了摸我的胳膊来判断抽血的频率，假如没有过界，那么他也消极又沉默地学着去接受。

实际上林倩总是很好地把握着那一个度。我是宁未来的长期移动血库，她舍不得我出任何问题，假如我不再健康，那就意味着宁未来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她要废多少心思去给她的宝贝寻找这种稀有的血型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健康，在我看来是毫无影响的，我每天看书画画做题目，日子清净地比宁未来还像个病人。

当我们都长大一些，宁严和林倩不在的时候，宁未来会偷偷带我出门。

于是我才得以见识到那些普通人眼中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东西——商店，公园，河流。

我看着那些东西，忍住不露出惊讶和歆羡的表情，我知道宁未来看了会煎熬，他不能看我这幅可怜样子，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罪。

他的确是有罪的，我从那些书里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点，只是我不愿去理会。

我恐惧着明日，故而我选择缩进十平米。

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我被宁严和林倩带出了门。

宁未来要去医院检查身体，而我十六岁了，在我本人的同意下，我可以作为宁未来的弟弟，去正规的医院给他输我的血液。

宁严同我说了许多，他告诉我外面是危险又多变的，他叫我跟紧他，不要乱跑，他教我怎么应对一切犀利的探测的问题，甚至恳求我喊他爸爸。

林倩比他冷静地多，她只是用尖锐复杂的目光牢牢地审视我，然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我跟着他们下楼，置身在破旧的小巷中时，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宁严家住在脏乱差的安置区，断裂的楼梯下就是大片大片的石棉瓦屋棚，蔓延出一片惨白，咳嗽的老人使劲儿弓着背进进出出，黝黑的脸上尽是贫穷和空落。

我盯着他们看，看他们蓝色尼龙外套上洗不净的污渍，觉得自己也和他们一起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躯壳，行将就木，注定要腐烂在这块破烂堆里。

细想来，我和他们确实是没什么差别的。我们同样虚弱孤独，同样被锁在这一片破瓦残垣中见不得光。

宁未来拽着我的手往前走。

他拉的太紧了，我的手心一定被他掐出了红印，但我只要稍稍挣动，那手的力气就会攥得更大。

那力气让我觉得我对他是不可或缺的——不仅是出于生理。

宁未来把自己拴在了我身上，没有我他会死的。

我和宁未来都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宁未来身体不好，不能让空气里的细菌接触到他，他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定要给我也戴一个。

我第一次坐车，后背都不敢靠在座椅上，车子动起来时，我的魂魄好像都在一起震动嗡鸣。

宁未来两只手都拉住我，轻轻靠在我的肩窝，小声安抚我：“没事的，岁岁，不要紧张。”

他的头发扎的我很痒，我不敢动，只能僵硬地把头偏过去，看窗外那些不属于我的世界。

宁未来指给我看c城最高的楼，我看不出它的特殊和美丽，只觉得高。反倒是它旁边那栋矮胖的圆柱，我喜欢它身上花花绿绿的屏幕。

那是LED屏，宁未来说，无非是放些明星的照片或者广告。

他们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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