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2)
“我母亲是生肺病,发烧连着烧了四天,当天夜里人就没了,去得很是突然。那一年春淑十岁。瞒着没叫她见母亲死时的样子,匆匆火化了。后来还是瞒不住,讲了实话,她总是说我骗人。夜里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早晨起来一双桃核眼。之后过了一年,老头子又逢春,这个我同你说过了,你是知道的。我只有春淑这里向你瞒下来,一提她我总是难受。你怪我,我没有怨言,总之是我不坦诚……”唐彧枕在思已腿上,小孩子一样的表情,声音里的悲伤叫人难过。
思已揉了揉唐彧的发梢道:“你不想讲,我不勉强的。但我想同你分担一些,叫你也好受点。”
“那个女人不过比我大五岁,是老头子的学生,两人委实是不般配,倒不是我看不上忘年恋。我是到底也反对,春淑也是不同意,但老头子,出了名的硬,上午才跟我们说,下午就领了证。酒席办在富景大酒店,我和春淑没有去,老头子是不在意的,后来听人讲场面是个风光,气得我哆嗦。那时候我念大四,住在外面,准备考研。虽然讨厌那女的,但还是信老头子不会亏了自己女儿,一忙起来也少有回家。现在回想起来,我应当一早就把春淑接出来的,怪我……那女人明里做一套,暗里却苛待春淑,再加上我母亲的病逝……害得春淑得了忧郁症,吃药,谈医生,总是也不见效,她还那么小,我索性休了学把春淑接出来,同我一起住。”
说到了这里唐彧顿了顿,喉结滑动,继又喑哑地叙道:“那天…那天我带她去看医生,约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说是想吃楼下的烤红薯,叫我买了楼下等她,她要去上洗手间。我…我买了等她,可是她…她…跳下来了,思已,春淑她跳下来了。我看着她落下来,拼了命的跑过去接她,不够快,我接不住,接不住,她就…碎在我眼跟前……”再往下,唐彧就说不下去了,他在思已怀里哭得很痛,仿佛一些连着他身体的看不见的东西被狠狠撕开了,血溅起来,肉露出来,红鲜鲜的大口子。
思已也跟着很痛,那是个不敢去想象的场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唐彧,感同他的身受,把压着唐彧灵魂上的重担挪动一些到自己身上来。
这会子窗外面的雪大了起来,簌簌地落下来,厚厚的一层,上面闪着些小小的晶光。
明早上学去的路怕是要不好走了。
雪美在租房里窝了一夜,冬风偷偷钻进来,吹得屋里比外面更冷了。她神思恍惚地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关于自由的梦,是很苦涩的,裹着糖衣的苦涩药丸子。小时候总是吃的,在嘴里化开了,才知道是被骗了,不敢哭,只说不吃了,不吃了。下次偷偷吐出来,总也是没人管的。雪美觉得自己长到这么大了,还是跟没有长一样,还是被骗,被自己,被所有人。
一早起来是个大晴天,天蓝得像海,地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着叫人舒心。
唐彧送思已去了学校后,再乘车去工作。别时,两人挥了挥手,不约而同开口道:“晚上见。”不由都笑了起来。愈来愈是了解,愈来愈是亲密,在爱里事情从来都是简单的。
另一边,雪美回家了,在外面待了一年多还是回家了。走回去的路上,踩着雪,仿佛是踩着云,她胸膛里空落落的,没有心一样。雪美知道如果当初没有在公园里遇到唐彧的话,第二天一早她是会回家的。这么长的时间里,大家说她养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不觉得丢人,相反觉得骄傲,在大家的故事里是有人依附于她的,这让雪美满足。于是,她到处去诉说他们的“爱情”,使大家的故事里的他们更完整,更鲜活,更生动。这是一个充满“爱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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