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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洇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宅子。
那人的住处不是柳洇熟悉的粉墙黛瓦,与其说是宅院不如说是精致小楼。此地离开宽敞大道已有些距离,尚未走近就能闻到花香。
路灯的光亮让柳洇看清房子前面有花园,里面的花草形状整齐似有人精心修剪过。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通向一扇大门。
此门气派又简洁,只是她打不开。
柳洇绕小楼一圈,除了发现后面有一汪碧蓝水池外一无所获,全无潜入的可能。
她怏怏地靠坐在门边,等天亮那人自己出来。柳洇觉得既然苦肉计不能打动那人,那就豁开面皮死缠烂打。
太阳悄然从东面树林的尽头升起之时,门“滴”地一声开了,那门还好巧不巧撞了下她屁股。
柳洇也不顾坐麻的双腿,踉跄着迅速站起,堆满笑意看向出来的人:“公子早哇!”
那人此时换了套衣服,看起来轻松又休闲。他出门见到柳洇说吃惊也不很吃惊,只是“啧”了一声,眉头又皱起来,也不回应柳洇的那声招呼,侧过身就往外走。
柳洇急急跟上他的脚步:“公子这是往哪儿走哇?这么早可曾用过餐?”
没有回应。
那人已经小跑起来,分分钟就把气虚体弱的柳洇甩出数十米之远。柳洇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步伐,看了会那人越跑越远的背影,转身回了那人住处。
她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人怎么比自己还怪,大清早的往外跑什么?
柳洇也不顾脏,提起裙摆弯腰挤入花丛,在一众红花绿叶中时不时冒出一颗脑袋来,观察这家主人有没有回来。
好在并不多久,那人晨跑回来了,看到柳洇也作没看到,径自走向大门,在那扇漂亮大门的一块地方点了几下,门就“滴”地一声自动打开。
柳洇来不及吃惊,躲在花丛间,看准时机就要溜进门,却被对方一把抓住衣领往门外带。
“哎哎哎,公子你这是作甚,别扯衣领我喘不过气来。咳咳咳,公子,公子,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是不是?公子!公子!”柳洇八爪鱼似地挥手踢腿,还要腾出一只手揪住前领企图喘口气,却如何也摆脱不了那只拎着自己往后拖的手。
男人一言不发地将柳洇拖向别墅对面的树林,而后松开手目光锐利地看向柳洇:“别再来缠我,我帮不了你的。”
对方精壮高大的身形让柳洇无端生出一股压迫感,不自觉后退两步,抓着衣领心有余悸,没想到这人力气如此之大,竟然生生将自己拖出这么老远。
她正正衣襟感觉有些失面子,于是假咳一声权作掩饰:“我说公子,你这样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我……我想我们真的有缘,我可以实现您一个心愿。真的公子,您有什么心愿?”
对方一副遇到神经病的表情:“心愿?心愿是你别再来跟着我。”
“这……这我恐怕办不到。公子……”
“不准再接近别墅。”那人低声道,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柳洇被对方那双锐利眼神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人长相虽然英俊斯文,怎么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生生与人划开一道深壑,让人战战兢兢、束手缚脚,如何都不敢在他面前轻举妄动。
她吓得没缓过神,只是干看着那人迈开长腿走进别墅。
很快,那男人又开门出来,这时他已经换了一身笔挺的藏蓝色定制西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看了眼对面树林里仍傻站着的柳洇,转身走向一旁的车库,开车出了门。
柳洇见对方出来,也不上前,只是抿着嘴不错眼地盯着。那人开着车驶到路上,不打任何招呼就走了。
就这么过了两天,两人没有任何对话。柳洇一直站在那人放开她的位置,那人进出她就只是远远地看着。
第五日夜晚,那人驱车回家,远远的两束光打过来,照亮柳洇面前的路。柳洇原先曲起双腿抱坐在地上,看到两束光迅速站起来,抻着脖子向灯光射来的方向张望。
柳洇被车灯照得晃眼,不自觉抬手挡住刺目光线,听到车子入库的声音,随后是“滴”的一声开门声响。
夜深了,这一声冰冷的机械声在一众树叶摩擦声与虫儿鸟儿的鸣叫声中显得突兀又违和。
这时柳洇听到对面传来那人清冷的声音:“你过来。”
她有些惊讶地望向对面,路边虽有灯光,可别墅那边却是一团黑乎乎的,让人看得不甚清楚。
“过来。”这次的声音里还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柳洇也不含糊,提起裙摆就往对面跑。
她有些小喘着在那人面前站定,目光盈盈地看他。
“进去。”
话音未落,柳洇怕他反悔似的一个闪身入门,那人随后跟着柳洇进来。
那人匍一入门,屋子里就一处一处亮起来。柳洇分明在刚入门时看到,里面只是黑黢黢的一片。那人进门时也没做什么,房里的灯光却是瞬间亮起来。
这让柳洇越发觉得此人很不一般,此前他也是莫名其妙地对着块板戳几下开始自说自话,后来就来了只大盒子。
他是不是会呼风唤雨?
也许他真的不是普通人。
柳洇越想越觉得有理,这位高人想必是谦虚,又或者是嫌她麻烦,所以此前才故意说自己是普通人。她要是讨到他欢心,说不定就能帮着找人了!
那人并不搭理柳洇,他在玄关换下皮鞋,松开领带拖下外套就往里走。
柳洇拘谨地站在玄关——她在外游荡五日,鞋底全是泥巴。
没一会那人端出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桌上。
这次柳洇更加吃惊了,高人怎么好像不止是高人这么简单,怎么可能瞬间就能端出饭菜来。
他看着对方慢条斯理地用完餐,此间全当她是空气。柳洇不觉有些讪讪,微微朝里挪了挪。
对方才终于像才想起她来似的,抬眼对她说:“进来吧,门口有拖鞋。”
柳洇照着他刚才的动作,换了双拖鞋,才终于进到屋里。
对方此刻正在收拾桌面,把用过的碗筷拿进厨房,转身又出来走至客厅,在沙发处坐下,示意她过去。
柳洇立马屁颠颠就跟过去了。可她又不大好意思跟着坐,局促地站在那人面前,好像被他审问似的。而那人呢,坦荡悠闲,真真一副神仙模样。柳洇心里对他的崇拜敬仰不觉又增进一分。
他问:“你说你是鬼?过来找人的?”
“我只记得’来世花朝,不见不散’这八个字。”柳洇羞赧答道,声音细如蚊蝇,但字字清晰。
“还有呢?名字、身世记得吗?”
“柳洇,柳姓名洇。身世……不记得了,全无印象。”
“你想我怎么帮你?”
“……”
卫子严扶额:“所以你这是讹上我了?碰瓷?”
“恩公……”
“别叫恩公,我有名字,卫子严。”
“卫公子……”
“你记得和谁约的吗?”
她此时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沮丧道:“不记得了……”
卫子严也仿佛泄了气似的,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站起身来说:“我先带你去客房,今天太晚了。”
神仙都帮不了她的这个局面让柳洇有些低落,默默跟他走上楼梯,二楼右侧走到底是她的房间。
之后卫子严没再搭理她,回了自己房间。
尽管客房里的床又大又软,可鬼根本无需睡眠。
半夜,心痒难耐的柳洇偷溜出房,她在楼下闲荡一圈,发现了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不过敲敲打打都没什么反应,遂又折回楼上,摸进神仙的房间。
神仙的房间比她的大,隔成两间。她摸到神仙的床头,发现他没穿那一身看起来硬梆梆的衣裤了,领口微敞,胸膛鼓胀。
柳洇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莫名紧张起来,这种暗地里做的,不大合伦理纲常的事,让她蓦地生出一股隐秘的刺激感。她顺着胸膛往上看,清晰流畅的下颌,紧闭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和深不见底的双眼——
她吓得跌坐在地上。神仙醒了?!也不等他说话,柳洇迅速从地上爬起,拔腿跑回房间,她干脆蒙头钻进被子,睁眼等到天明。
当天有些微亮时,她又按捺不住了。第六天了,她再不想起来就要灰飞烟灭了。
卫子严在她出房间时就已经不见了,到天黑才回来。当时柳洇正斜躺在有两人长的沙发里,她听到“滴”的一声声响后马上坐正了往门口张望。
卫子严拎着一只皮质的公文包进门,脱掉鞋子和外衣,穿上拖鞋从玄关踏进来。他扫了柳洇一眼,又像昨日一般最先进到厨房。
柳洇白天进去过了,确认那应该是厨房,因为她抠抠摸摸发现了好几个柜子,里面放着餐具和刀具。厨房是真真确确一点吃食都没有的,想着神仙总不会凭空变出饭菜来。于是她装作不经意间晃到厨房门口,正好“叮”的一声,卫子严端着几碗饭菜出来了。
“……”
卫子严吃饭时,柳洇贼兮兮地凑过去,坐在边上,托腮看着他吃饭。
对方被她盯得不自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说道:“看我干什么?想吃饭?”
柳洇看向饭菜,鬼使神差地竟然咽了口口水。
卫子严看柳洇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也略显无语,他默默起身替她拿了副碗筷。
柳洇接过食具,想想不能再给鬼丢脸了,强自压下心中的羞窘,矜持地舀了勺汤喝——呛住连咳几声后尽数吐在碗里。
她抬眼偷看卫子严,卫子严当作没看到刚才那幕似的,神态自若地继续吃饭。
这下她又不敢再盯着他看了。
卫子严吃饭很安静,没什么声响。等他吃完又同昨日一般把碗筷盘子都放回厨房,柳洇探头去看,发现他是放进一个箱子里,“哔哔”地在发红光的地方按了两下就出来了。
卫子严清理完桌面又一声不响地坐下,柳洇在紧张他是要质问自己昨晚的偷窥还是刚才的餐桌失仪亦或是前世记忆的时候,他却开口说了一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今天出门早,没来得及和你说。以后每天下午3点必须在房间不许出来,有阿姨过来。”
“!”
柳洇满脸震惊,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3点是什么?今天有人来过了?
卫子严看她傻愣愣的表情也大概猜出来几分。
他继续解释道:“下午3点也就是15点,是我们这里的计时方式。一天有24个小时,一个小时60分。”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块手掌宽的电子钟,立在桌上。
“拍一下它就会显示数字,”说着卫子严轻拍那物,“现在是21点17分。”被摸过的那面真就跳出一串亮光的符号来,不过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数字,柳洇却是一概不知。
卫子严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与一支笔来,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递给柳洇,说:“这是从1点到24点的数字,15点是这个。”他指指一串数字,又在某个数字下面划了一道,耐心道,“你以后看到15就回房。阿姨是过来给我做饭的,要是看到你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做饭?难道不是神仙你自己变出来的吗?”柳洇脱口而出。
卫子严被她逗笑了,嘴角微微扬了扬:“我不是神仙,我的名字是卫子严。饭不是我变的,阿姨过来做的。”
“今天阿姨也来过了?!”
“对,不过今天我和她说过让她做快点,应该没发现你。你穿拖鞋可能会被看到。明天就别出来了。”
柳洇两只光着的脚互相蹭了蹭,回想今天大部分时间好像是在房里的,也没听到楼下有响动啊,神仙的阿姨莫不是也是神仙?
不过阿姨是什么人?除了做饭还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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