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2)
第二日,柳洇是被润儿的尖叫声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眼角因为哈欠而挤出了一层盈盈的水翳:“怎么啦?”
夏日天亮得早,隔着一层帏帐能看到房里的敞亮。一只小奶狗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门口一片水渍,铜盆倒扣在地上。
“房里怎么有只狗?”
柳洇下床去安抚阿汪,对润儿说:“昨夜溜进来的,我看它可怜就放进来了。吓着你了?”
润儿拍着胸脯,轻声细语回道:“方才进来一不留神看到脚边一个活物,当真吓得我魂灵都要出窍了。”
柳洇抱起阿汪笑得抱歉,掐起嗓子模仿稚童的声音说:“对不起呢,润儿姐姐。”一边还要拿一只阿汪的狗爪子勾一勾,装作是阿汪说的话。
润儿也是个心软的,她靠过去仔细瞧了瞧,感叹道:“真够小的!”
“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摸进来的。”
“咬人不?”
“牙都还没长呢!”
润儿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伸手去摸阿汪:“暖呼呼的,毛可真顺。”
“是呀,也不知道……”
“什么?”
“嬷嬷呗,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我养狗。”
润儿不响了。
柳洇试探道:“润儿姐姐,你能帮我去说说不?”
“可别托我做这事。你知道的,我怕嬷嬷……”
柳洇便不强人所难:“我这儿嬷嬷少来,你能找个借口让她过来吗?到时候我自己说便是。”
润儿思忖了一下,回:“这倒可以。我就说你找她有事,行吗?”
“那谢谢姐姐了!”
“无事。”她拾起地上的脸盆:“水洒了,我再打一盆来。”
趁柳洇洗脸的当口,润儿端了吃食进来:“我向厨房多要了一碗米糊,你看这狗吃不吃?”
柳洇一面擦脸嘴上道了两声谢,反倒润儿不好意思了:“不用这样客气。”
“润儿姐姐,我方才就隐约听到外面有声响,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柳洇住的小苑处在王府最为偏僻的地方,距宅里的主人房与厢房较远,隔了一片林子倒是离街近。往日逢年过节,街上有什么喜庆事儿,她这里总能模模糊糊得听到一点动静。
“今日是乞巧节。”
“这么快?!”
“哪儿快了?”
柳洇揶揄她:“有情人当然度日如年啦!恨不能一年有三百日乞巧节呢!”
润儿顿时羞红脸:“你胡说什么!”
“是是是,是我胡说了。”另一边舔着米糊的阿汪也应声叫了两声,白色的浓稠米糊粘了满满一脸。
柳洇知道润儿有心上人是在去年乞巧节的晚上。润儿照例送晚饭过来,却在动作间不慎把绣好的香囊掉落在地上。要不是柳洇追出门,怕是她见到心上人却拿出不东西来,要出洋相的。
也正是因为此事,她们的关系才突破了原来的一层隔膜。
通过润儿的描述,柳洇知道她的情郎也是王府中人,跟在谢主管手下在外面的商铺干事,平日里不来后院。他们俩人是在极其偶然的巧合下相识的,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偷偷见一次面。
柳洇很羡慕二人。
尤其别看润儿面上这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混熟了便知她可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顺。
这会儿她被柳洇说得羞了,故意去吓唬她:“我听人说,深夜里的古井边,能听到隐隐低泣的声响。”
柳洇生来胆子就比旁人小上许多,最怕怪力乱神的事又最喜欢听此类的鬼怪故事,她急促说了一句:“你别乱说啊!”
润儿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我可没吓你,是真事。去年我回屋时,同床的阿鹿告诉我的,说她出去小解的时候,在一口井边听到过哭声。”
柳洇寒毛倒竖:“这样瘆人?!”
润儿捂着巾帕狡黠地笑了:“你别作出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柳洇瞪圆了眼:“这还不是大事呢?!”
“我进王府之前就听过这种事,别人说是牛郎与织女在互诉衷肠。”
柳洇将信将疑:“真能听到吗?阿鹿没骗你?”
“她无端骗我做什么,你要是不信,今晚也可去听一听。”
“我才不去呢!”
润儿收了声,故作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道:“不同你多说了,回去还有活儿呢。”
“哎,你别走这么急啊!嬷嬷又不在!”
“回晚就没我的饭啦。”
柳洇便松了手放人归去。
她知道这一日李嬷嬷是不会过来的。说来也奇怪,嬷嬷总是在几个特定的日子不见踪影,有些是节日,比如今日的乞巧,也有些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孟坚告诉她,李嬷嬷很早就在府上了,鲜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因为办事利索,处世圆滑,深得谢主管的倚重,放心地把后院之事都交由她来处理。
只是有人的地方,流言便避无可避。尤其她这样对自己的身世闭口不谈,且偶尔失踪数日的神秘掌事。她面上总是不露声色,管起人来却是极为严苛的,润儿这样的婢女怕极了李嬷嬷,几乎到了提李嬷嬷色变的地步。
问润儿原因,老被她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可柳洇与嬷嬷相处下来,却并不觉得对方有多可怕,反倒还相当地通情达理,极会揣度别人意愿。
孟坚说,府里传言李嬷嬷原先家世不差,似乎她们家在乡下也是有名有姓的。只是命不好,大了嫁了一个好酒的赌徒,生了一个小女儿,被丈夫酒后虐待致死,女儿死后丈夫悔恨不已,日日耽迷赌场,最后落得祖产败尽,流离失所。李嬷嬷志气大,投奔王府领了事,偶尔回去是去给乡下的丈夫送些生活钱财。
另一种传言前半部分大致相同,只是后来小女儿早夭,李嬷嬷亲手掐死了赌鬼丈夫,然后才上京前来投奔王府。而谢主管是李嬷嬷的远房表亲,正因如此,李嬷嬷不但逃脱死罪,还能在王府后院几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柳洇觉得这个流言最不可信,嬷嬷再凶恶也不过是平常妇人的反应,要是对她照顾有加的李嬷嬷真是个杀人逃犯,那才叫一个天方夜谭呢!
还有另一种说法,也是最平常的一种。李嬷嬷原先不过一个乡下农妇,后为了生活上京来找事,不想运气好之又好,被王府看中,进来做事后又因为她为人处事的本事大,被提了做后院的掌事。
柳洇还是最喜欢第一种说法,尽管这故事带有悲剧色彩,但里面妇人的坚韧与气性让她感觉最贴合如今的李嬷嬷。
她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阿汪早吃完了米糊“汪汪”叫起来。
“怎么啦?”
“汪!汪!”
“不行,我还没吃呢!”
“汪!”
“好吧好吧,就给你一半。”
柳洇把自己的羊奶倒了一半给阿汪:“你肚子都胀出来了,少吃一点!”
阿汪不理她,兀自舔起来,几下便溅得地上出了几点羊奶星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