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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三十七年冬,帝京北风啸啸,四下阴云密布,扬扬洒洒下了几场大雪。
一支铁甲军队带着扫平天下的虎狼威势,浩浩荡荡地踏着乱琼碎玉自西疆凯旋归来。黑压压犹如潮来铺天,千万骑战马在猎猎作响的旌旗幡动中,碾碎了积雪,践平了草木,每一步都震得京城地面抖上三抖。
打头的一位青年将军生得身材凛凛、仪表堂堂,胯下一骑银鞍铁辔的汗血宝马,在寒风中淌下赤汗,打了个响鼻朝着大开的城门驰骋而去。
而城里迎接他们的更是一派欢欣鼓舞的喜庆场面,自南门至皇城的朱雀大街上张挂了无数彩灯,夹道花炮轰雷,萧鼓喧天,好不热闹。
无他,这一日是京都百姓热血沸腾的日子——他们的英雄即将踏回这片土地。
这股子欢庆气氛尤以明王府最为浓厚,下人们各个带着望穿秋水一般的期盼,等待这位阔别九年的主人归家。
明王自不会早早回府,据说他得先在殿上述职、受赏、吃宴,过了二更天才得以放归。府里人早听来了消息,一个个穿着裘袄在门口翘首以盼,站得久了免不了头上肩上落了厚厚三重雪。
七年来柳洇被禁在小苑的一亩三分地里从未踏出过半步。这天却擅自破了禁,扮了男装跟在孟坚身后偷偷绕去前院。
他们没敢靠近正门,隐在树冠广展的香樟林里,想着哪怕打远处看一眼那位如今红透半边天的王爷也好。
树林里两条黑乎乎的身影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同你说,咱们这位王爷真是了不得,你知道西藩是什么地方吗?”
“是那西边极险峻之地?”
孟坚抓抓脑袋,不自觉声音扬起来:“你怎么知道?!”
柳洇抓住他的衣角:“嘘!小点声儿!”
“诶,跟你说话总这么偷摸,一下子没调过来。”那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他咳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两日前你才说过。”
“我那日有说?”
“说了!”
“那行吧,你往下听。”
两人遂又凑在一块儿:“我听外面人说啊,那栎扬国连着巴蜀,蜀道艰难,向来是块易守难攻的地儿。一开始咱明王还吃了苦头呢!这事我那日说过了吧?”
“说了,又是水土不服,又是瘟疫的,夏天还有洪涝,死伤了许多人。”
“对,这我就不再说了。昨天我又往勾栏院去了,那说书先生说,咱明王最后那一招制敌居然用的是美人计!”
“美人计?”
“没错!”
孟坚这几年不再如往日削瘦,长足了个头便往横向发展,加之日日风吹日晒,练了一身壮实的腱子肉。提到明王依然几年如一日的仰慕,脸庞上嵌着的那双狭长眼睛里泛着光亮:
“我原先单知道西藩好巫,王爷使计数月派人潜入营地装神弄鬼,使得西藩军里人心惶惶,人人无心作战,王爷最后趁虚而入取了首胜。
没想到这内里还藏着一招双管齐下呢!据说那西藩王生性风流,王爷便投其所好送了两名美人过去。后来美人行刺,伤了那藩王。王爷另一面又出其不意潜入西藩军营,竟是成功刺杀了主帅直取对方那颗项上人头!”
孟坚摇着头啧啧称奇,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钦佩之情:“你说王爷怎就这么爱割人脑袋?”
“许是割了头颅最好拿军功?”
“到底是你灵光!”
“可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哪儿能啊!战场上连生啖人肉的事都时有发生,刀枪无眼,割颗项上人头算得了什么?一刀下去血溅三尺,恣意潇洒,快意恩仇,那才是大丈夫干的事!”
“对方也总归会有亲眷故友,他们得伤心了。”
“洇洇你这是妇人之仁了!上了战场哪顾得了那许多!一个个为了保卫家国浴血奋战,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考虑残不残忍?他既上了战场等着他的便是杀人与被杀,他不再单单作为人活着,更是为了军队,为了国家!”
“你真就这么想报效南齐?”
“那是自然。我们被杀了多少同胞,有机会能够手刃敌人岂不快哉!”
“要我说,你平日还是少往勾栏院跑,瞧说书先生给你鼓动的,恨不能此刻便能飞赴疆场杀敌。”
“那可不是!”
“什么那可不是!如今战事都止了,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我不之前说过了么,去不去疆场其实无所谓,只要能得到王爷的赏识!”孟坚憨憨地笑起来。
柳洇正要说什么,却被孟坚一把捂住嘴隐在树身后面:“嘘嘘!快看!王爷来了!”
两人绷了气息,伸长脖子望出去。
灯火通明之处,一个身着绛紫色官袍的高大男人从正门阔步走入,腰间革带上系了一柄三尺宝剑,一双黑亮的豹皮官靴分毫未沾残雪。
此人大步流星直往前厅走去,身后乌泱泱跟了一帮人,抬箱的抬箱,牵马的牵马,另有一队人训练有素地护送左右,须臾间整座王府人声鼎沸。
孟坚突然一声不响地拉着柳洇起身往一条小路上跑。
“你拉我做什么?”
“咱得赶紧回去。”
柳洇不明白一向无所顾忌的孟坚此刻的反常行径:“你来时不是说今日王府忙碌,没人会发现的吗?”
“看一眼得了,哪能出来这么久。”
“说得也是。你看清王爷长相了吗?”
“没看清。”
“我也没看清,人这样多,王爷走得又快,光只够看了个背影。”
“往后咱王爷都在府上了,还怕没得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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