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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来与孟坚彻底断了联系的三个月里，连柳洇都感受到了王府的戒备日渐森严起来。不光是守卫与巡逻的奴仆，光是她那样无人问津的小苑都给配备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奴婢。
这两个新指派过来的奴婢衣着华贵、相貌清秀，举手投足间险些让人误会成是哪户小富小贵人家的小姐。而原先那个温顺有趣的润儿，据嬷嬷说年纪到了被送出府嫁了人。
柳洇更寂寞了。
新派来的婢女，大点儿的叫作华莘，另一个叫作华芸，手脚麻利，处事周全，似乎是被人对照着什么模版给一笔一划培养出来的。她们对柳洇体贴有加、照顾得当，但比起原先那个对着外人内向、实则有趣至极的润儿，却显得尤为不近人情了。
柳洇本性是同润儿如出一辙的腼腆，与陌生人相处，尤其是如现下一般与人朝夕相处时总会紧张得不得了，仿佛有只手在她想开口之时掐住了她的喉咙，因而整个人显得相当地局促拘谨，生怕给人添了麻烦。
这边还在和华莘、华芸磨合，那边孟坚却来了消息。
那天孟坚摇身一变，换了一身蜀锦长衫，倜傥地出现在柳洇的小苑里，背后跟了几位女婢，看上去像是个领头的干事。
柳洇起先并未发觉，直到听见窗外的一声咳嗽，她才抬起头发现孟坚正不动声色地站在月洞门边看她，面色稍显苍白，大约是不小心染了风寒。
她犹疑着把不准状况，拿眼虚虚地瞥向身旁，吴先生正捧着一本书在念，华莘、华芸一个磨墨，一个在晾她刚写的字帖。
远处的孟坚对柳洇扯出一抹不易为人发现的笑，她心下便安定下来搁笔对吴先生说：“先生，李嬷嬷前些日子给我量过尺寸，现下该是使了人过来送新装。”
吴先生眼不离书、手不释卷，淡淡地回道：“练字最忌用心不专，让华芸去接好了。”
“左右我现在都放下笔了……”
吴先生扫了眼在外面候着的孟坚，眉头皱起来：“怎地这时候送过来，竟还派个男人。”
“先生我就过去看一眼。”
吴先生换了坐姿，说得相当不上心：“去吧。”
柳洇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步履不快亦不慢，临到抬脚跨出门槛的时候，转过头相当不好意思地对跟出来的华莘说：“我一人没事，你回去坐着吧。”
华莘表现得像个提线木偶，对柳洇言听计从，她欠了欠身说了句：“喏。”便回了原先的位置继续磨墨。
柳洇暗暗松了口气，步伐轻盈地走向孟坚。
往日都是黑暗里看人，如今却是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发现孟坚和原先在夜里看到的样子有一点儿出入。
他此刻穿着一件窄腰圆领的绸衫，一对招福的耳朵其实并不突出，在阳光下微微泛着红，上面有些看不仔细的绒毛。狭长有神的眼睛与挺直的鼻梁，脸似乎更瘦些，整个人褪去痞气竟恍惚给人一股宽厚的安全感。
柳洇一面防着时刻可从窗里向外张望的三人，一面又压不下心底的激动，她面上挂着险些就要藏不住的笑靥走向孟坚。
孟坚隔了两步距离，在那头作了揖率先开口：“李嬷嬷命我给姑娘送来春装。”
柳洇明白过来，当即停下脚步疏远问道：“时下流行什么款式？”
“绣衣坊新制的石榴裙，选的布庄里顶好的单丝罗织绣而成。另两套短袖半臂衫，可套穿在长衫外边儿，这样的天气倒也不会受寒。”
“当真？”
“姑娘可打开来看看。”
话音未落，身后的两位婢女便托着匣子上前，柳洇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放了或朱红或鹅黄的艳丽霓裳，她捻了一条宝蓝色飘带放在鼻下轻嗅，有袅袅香气飘逸而出。
孟坚低着头在旁又说：“底下花笼裙与百鸟裙各一条，都是时兴的。”
柳洇随即伸手探向叠在下一层的衣裙，无不是昂贵精美的料子。
“李嬷嬷还命我带了些首饰。”一旁的孟坚不卑不亢道。
托了首饰匣子的婢女上前。只见匣子里堆满了玉钗金簪、水晶步摇、玛瑙耳坠、点翠佩琚等玩意儿，这些珠宝翠玉发出来晔晔照人的光彩，惊得柳洇说不出话。
“这是？”
“嬷嬷吩咐送过来的，姑娘便收了吧。”
柳洇随便取了一支玉翠头花簪细看，簪身银纹精细，翠玉水润莹亮。她把簪子捏在两根指头间转了一圈，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孟坚。
孟坚偏过头对婢女们说：“把东西给柳姑娘送进去。”
婢女们行了礼便托举着匣子往苑内走去。
月洞门边只剩了他们两人，柳洇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孟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被他快速掩饰过去：“我被谢主管相中，在他手下干事。”
“你如何能来后院的？”
“碰巧遇了嬷嬷人手派遣不过来……”孟坚说得有些支吾：“时间紧凑，我就是来给你报个讯。以后我来不了你这里了，王府守卫太严，现今连只鸟儿都飞不进。”
柳洇神色黯然：“我猜到了。若进不来你就别冒险了，苑里新住了两个婢女过来，你就算能进来见面也不方便。”
“往后你要保重，行事千万小心。”
柳洇看不懂孟坚脸上的沉郁，但她到底还是为他感到高兴的，在谢主管手下做事比起马夫来更有出路。曾经他心心念念希望在王爷身边做事，如今应是离他的梦想很近了。
她偏过身子挡住窗户里投射过来的视线，悄悄把手中的簪子塞给孟坚，却被他后退半步避开。她张嘴刚想说什么，被他抢在前头打断：“你该回了，记得别同陌生男子说话。”
柳洇这才意识到，她如此再说下去，看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正同一个陌生男人聊上天了么？她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提起裙裾走回屋内，进门时碰巧遇到婢女们放好东西出来。
她回了礼走到案前，吴先生拿着书卷敲她脑袋：“怎去这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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