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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寅璋调转了追飞的方向。

他们来时行得匆匆，去时却走得慢悠悠的。

天色全然黯淡下来，周围的高林茂树让柳洇回忆起之前的不快经历。她紧张地抓着马鬃，戒备又狐疑地四处张望着。

魏寅璋慰道：“别担心，校场附近没人敢乱来的。”

“真的？”

魏寅璋说得淡漠：“我虽在朝堂没什么份量，校场还是能有几个响应的，若在此处生事，他们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柳洇松懈下来，靠进他的怀里。

半晌，柳洇问：“王爷，你能和我说说战场上的事吗？”

“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柳洇有些不好意思，四下全是鸟鸣虫叫，包裹着他们悠然走在下山的小径里，偶然会遇上几片成群的萤火虫，在幽深树林里闪烁着点点光亮。

“坊间全是你的传言，大家都喊你是战神下凡。”

魏寅璋反问：“你觉得呢？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柳洇回得飞快：“当然是战神！是为我们齐国击退虏敌，保卫边疆的大英雄！”

“大英雄……”魏寅璋玩味地品了品，“北国多蝗灾，当年我深入北桓时遇到过一次。蝗虫过境的时候，别说北桓，连我们齐国的军队都难行进。”

他的声音沉稳平淡，不喜不悲，是一副回忆往事的语调：“我被堵在军帐里出行不便。那时我就在想，倘若蝗虫有灵智，它们会知道自己是害么？”

柳洇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蝗灾，却不出声打断，只是默默等他说下去。

“他们生于旱土，吃庄稼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要说蝗灾害人，我那时在战场上，看过更多的却是人害人、人食人，人难道就比蝗虫好到哪里去了吗？”

生啖人肉的事，孟坚也同她讲过。她这会儿的沉默，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觉得善恶是什么？”

“我不知道，”柳洇回得诚实，顿了顿说：“但我知道王爷对我是善，王府里的大多数人，对我也是善。”

“恶呢？”

“以前教坊的许多人是恶，他们对我不好。还有贤王，他要害你，他也不好。还有那些来侵犯我们齐国疆土的人，他们更不好。”

“洇洇活得比我清醒，知道对自己好的人是善，不好的人是恶。我虚长你十一岁，活得却不如你明白，”魏寅璋叹了口气，“活了小三十年，如今反倒分不清善恶了。”

“我在军中被吹捧为战神，百姓夹道恭贺我的凯旋，尊我是齐国英雄。但战俘营的那些将士，他们各个视我为死敌，每每出现都会被劈头盖脸地痛骂成十恶不赦的混账。我欣赏过一名降将，曾请求父皇将他收编在我帐下，却被朝中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以我常常分辨不清，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确。”

魏寅璋的声音里透着真实的困惑。柳洇转头去看他，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男人苦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朝唇边贴了贴，然后抱住她半边身子道：“坐好，当心摔下马。”

“大概……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柳洇试着宽慰他，“你在我们南齐是英雄，是因为你是南齐人。你在战场上几乎战无不胜，我们南齐百姓自然人人推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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