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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一旦起了头,就很难停下来。
那一晚,柳洇其实相当困惑。她分不清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还是有意为之。只是自那夜起,魏寅璋常常宿在她那里。
她总被问起曾经显赫过的柳家,而那些事毕竟太过遥远,她只能依据自己不大可靠的记忆回答一二。所幸魏寅璋办事牢靠,追查柳氏灭门案之事逐渐有了眉目。
一日黄昏,柳洇被带去见了一个人。
此人衣衫褴褛,脊背佝偻,连门牙都落了一颗,老得看不出年纪,面貌依稀能辨出来,竟是当年张嬷嬷的妙客马邑!
方脸的麻子似乎遭受过一场劫难,脸颊塌陷成了古怪的曲线,破碎的麻布短衣上布满了脏污的血迹。柳洇进门时,他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跪伏在地上,想要对谢主管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两名护卫阻止了。
柳洇皱着眉头躲在魏寅璋背后,任由他旁若无人地牵着她的手,在主位上坐下。
屋里充斥着一股臭气,像有什么东西腐烂掉了。
柳洇拿巾帕捂住口鼻,抬头用眼神询问魏寅璋。
“你仔细看看这人,是否相识?”
那人油腻的乱发被护卫一把薅住攥在手里,他迫不得已抬头拿脸正面对上柳洇,却似乎很畏光的样子,糊着分泌物的眼睛要睁不睁,整张脸都在神经质地抽搐着。
柳洇见过的人相当有限,因而很快认出他来。
她惊疑不定地回望魏寅璋。对方从她的眼神中确认了她还记得此人。
“曾经在教坊干过杂役,是叫……马邑?”
下面的人忙不迭道:“是,是,小的就叫马邑。不知贵人……哎哟!”
话未说完,被那个抓住他头发的护卫一把按在地上:“多嘴!王爷没问你话!”
地上的人把呻吟的声音吞进嘴里,瑟瑟发着抖,保持以头抢地的姿势不敢再动,一摊死肉般地趴在地面。
柳洇说不清楚有哪里不适,转头回道:“好像是他,王爷为何找他过来?”
魏寅璋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说:“王氏当日似有事隐瞒,听闻此人后期多与她往来,便差人找他来问问,正好得空也叫你过来一道听一听。”
柳洇点头。
魏寅璋朝地上之人看过去,问:“七年前王歆君之事你知道多少?”
马邑的脸贴在木质地板上思索了片刻,突然一个挺身磕起头来,嘴里碎碎念似的连声讨饶:“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那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见死不救,更不该……更不该……”
一旁的谢安出声:“不该什么?!”
马邑吓得全身颤抖,头磕在地上不敢再抬起来。他身后的护卫再次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让他露出整张脸。
马邑这会儿像是适应了光线,睁开浑浊的眼睛就是一声惨叫。
谢安喝了一声:“大呼小叫什么?!还不快说!”
马邑颤巍巍地伸手指向柳洇:“柳洇洇?!你!你是人是鬼?这是来索命了吗!”
柳洇难堪地撇过头不去看他,三年的教坊生活,是她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最不想揭开的一道疮疤。如今却为了探求家族灭亡的真相,不得不一而再地撕开伤痂。
魏寅璋搂住柳洇,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很快就好。”
那边护卫早已一脚踹在马邑身上,直把他踢开有一丈来远。
马邑瑟缩着再次爬回来讨饶,双手合十拜向柳洇,嘴里念着:“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来祸害我……冤有头债有主……”
谢安:“闭嘴!你还想不想还赌坊的欠债了?!”
马邑顷刻间闭了嘴。
谢安:“老实回王爷的话,你当日为何会与王氏往来?方才未说完的半句’不该’又是不该什么?”
马邑这会儿终于老实了,他偷眼看向主位上的两人,眼神飘忽不定地回话道:
“小人……小人早不在教坊做事了。七年前的事……小的脑袋不灵光,记不大真切了……”
护卫喝道:“甭想耍滑头!快说!”
“欠债……欠债……”
谢安斜眼一瞥:“三十两纹银。”
马邑乐陶陶地笑起来,几乎要流出涎液来。
谢安不耐地“啧”了一声,道:“说得好了再加十两。”
马邑裂开那张干裂出血的嘴,连磕了三个响头:“是是是,小人知道的全说出来告诉各位爷。”
“各位爷问的可是那个被砍头的大官人的婆娘?带着拖油瓶……那个那个……小的是说带着柳洇洇的那个?”
“那婆娘一开始还看不上小的,要不是后来干她的人太多,有个不长眼的把花柳传给她,啧啧,可惜了一个漂亮婆娘就那么被糟蹋了。”
护卫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哎哟,官爷别动脚,小的这就说下去。其实小的知道的也不多,你们该找我那早死的姘头,就是那个那个……张兰溪!小娘子应该认识,以前老打你的张嬷嬷。”
“每回她打伤你,你娘就勾搭……咳咳……就来托我给她带点伤膏药,我买的都是街坊里最好的,现在身上没留疤吧?”
马邑腆着脸探头,被护卫一把按在地上。
“官爷官爷!有话好好说!”
马邑被按住了头颅不能动弹分毫,他浑浊的眼睛死鱼一般盯着地面,嘴里说着:“我对那婆娘还是很地道的,除去最后她快死的时候……小人想着她得了那种病,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点儿解脱了好。”
“那天小的进去,她早就说不来话了,喘口气儿都难。我……我就一时鬼迷了心窍,知道她在梁上放过什么东西,趁着她快死了……爬上去看了一眼。”
“嘿嘿,被我运气好摸出一块玉来。”
谢安道:“那玉呢?”
马邑蜡黄的脸抽搐了一下:“小的后来进了赌坊……”
谢安:“赌输了?”
马邑连连点头,恬不知耻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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