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南山一只鬼 > 54

54(1/2)

目录

六月初一,午后申时,一轮火伞当空,无半点云翳。

柳洇捂着脸,泪落如豆,被华芸好说歹说终是劝进屋里。院子里留了几位奴仆,拆掉空竹棚,将破烂竹子一一运出小苑。

不知从何时起,阿汪突然间十分不待见魏寅璋,见着身形有些像他的人都会狂吠不止。今日更是如此,忘了拴的阿汪一见他进来就疯了似的扑上去,被魏寅璋一脚踢飞在树干上,呕了两口血,呜咽几声后气绝身亡。

等柳洇听到动静出来,见到的便是死在在树下的大黄狗,以及魏寅璋拂袖离去的背影。

如今她对魏寅璋的感情,已说不清是恨多一些,还是惧多一些。她一面痛心阿汪的死,内心深处却卑劣地存了一点侥幸,偷偷感激它今日替她承受了来自魏寅璋的怒气。

如此一来,魏寅璋该有几天不会碰她了。

她觉得自己活在王府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但总归是活着。活着总有希望。

比如此刻。

华莘领着仆人出去替她处理阿汪的尸体。华芸将她劝进屋后,往厨房问消暑小食去了。如今小苑里空留她一人,大约是往日她的表现过于安分守己了,在她走至月洞门口时,护卫只盘问了句:“姑娘出去作甚?”

“看他们将阿汪葬于何处。”

两名护卫便放了她的行。

饶是再不常出门,也知道大门应往哪儿走。

一路上遇到的巡逻护卫都只看看她,并无阻拦。

她特地挑了偏远一些的正门出去,只要路上不遇到魏寅璋、华氏姐妹、李嬷嬷或是谢主管(连同他的死也是骗局中的一环),她的出逃便有希望。

大约是老天眷顾,让她一路畅行无阻。

甚至在最后关头,王府正门的守卫们见到粉泪簌簌的柳洇迎面走来,竟是一时忘了呼吸,呆立在原地。也有几位精明的,相互看了两眼,见同僚们都没反应便作罢。

连柳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思忖莫不是又中了魏寅璋设下的圈套?

她一向自觉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只是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罢了,也知道有时候一副好皮相可当作武器来使,得当了还能拿到些好处。

但她从不觉得自己有能让人忘记正事看呆了去的本事,她直觉其中必然有诈,一面流着泪,一面自然至极地踏出王府大门,朝城外方向走去,实则暗地里出了一身冷汗,紧张得头重脚轻,不知该先迈出哪条腿。

等走出王府一段路,她看到外头天地的高远,街上百姓的闲情与散淡,激动得再度湿了眼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注意到旁人投射过来若有似无的窥视后,连忙擦掉脸上的泪痕,穿过一条只三、两行人的街巷,趁着无人注意扔了一支花簪在地上,然后调转方向,直接往城东走去。她记得华芸曾提起过城东的天成寺,城里的姑娘都爱去那座庙求姻缘,规模应是不小的,想来也能提供借宿。

出府时她特地往南边的城门方向走,是走给守卫门看的。华芸回小苑应不消片刻功夫,府里一通找后很快便会发现她的出逃。

到时华氏姐妹同守卫们定然免不了魏寅璋的一顿责罚。但她也只能狠下心肠不作深想,只是这一路走得多少有些良心不安。

柳洇走走停停,时常询问路上行人天成寺的方位,死就死在她其实没什么方向感,路人七七八八地一通乱指,走了半个时辰都没见到寺庙影子。

这不能怪她,从小到大没在外头野过。小时候太小,不认路,出行虽多但都有父母相护,大一些进到教坊完全限制自由,后来被魏寅璋骗进王府,也是软禁在后院偶尔得以出府,即便是出王府,乘的都是马车、轿子,她根本没有记路的意识。

天色越来越暗,她在担惊受怕之余不由得蒙上一层晦暗阴影。

看来魏寅璋确实没达到手眼通天的地步,否则知道她的出逃,应是立即派人出来找寻,此刻却一点消息都无,这让她顿生疑窦。

难道真是魏寅璋故意设下的圈套?

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还和那块玉佩有关?可她对玉佩下落一无所知,这他是知道的。

或许是羞辱她的新招数?等她饥寒交迫的时候再抓回去处置?

还是说她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逃出一个就跟飞出一只小鸟儿似的?毕竟玄心楼里养了大把的貌美女子,自己的相貌倘若放在里面也许就泯然众人了。

细细一想,她觉得自己此行简直破绽百出。

只要在王府附近问一问是否见过边哭边走的姑娘,热心肠的路人一准就把她供出来了。

或是找人描述一下她的穿着,也很容易找她出来。王府在吃穿用度上没亏待过她,这身打扮一看便知出自富贵人家,身后偏偏没跟着丫鬟、小厮,放在粗麻短褐的人堆里想不打眼都不行。

她甚至觉得自己故意在城南的巷子里扔花簪的办法幼稚极了,谁知道会不会中途被人捡走!

但现下叫她问人借一身衣裳是不可能的。

撕烂衣裳,或是往脸上涂点泥巴只会更醒目。

她越想越心虚。

到后来甚至生出来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魏寅璋怎么还不来抓她?

她憋得都快生出毛病了,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路人看她一眼都让她心慌不已,疑神疑鬼地觉得看她的人都是魏寅璋派来监视她的。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就是在背后谈论她、取笑她,这让她难以忍受,险些就要瞪视回去。

随后又转念一想,也许对他来说自己根本不重要呢?

“魏寅璋故意设下的圈套”和“自己对魏寅璋来说不重要”这两种想法交替出现,惹得柳洇的内心七上八下,步伐时而急躁,时而松懈,走到后来最让她情绪奔溃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她站在陌生的街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天色已近昏暗,坊间传来阵阵饭香。

然后她揉揉肚子,想起来王府的美味珍馐。

她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这辈子可能完了,她已经完全被魏寅璋驯化了。

人家说麻雀不能家养。原先在外面飞的,气性大,抓回来就会气死。从雏鸟养起来,顿顿喂食,虽能养得长久些,但失了鸟儿的本性,放出去不会哺食没几日便也死了。

小时候阿娘总说她气性大,她却觉得自己连麻雀都不如,贪生怕死。被人豢养在后院却受不得主人的戏弄,养出一身娇惯的坏毛病,如今逃出来只能落得饿死的下场。

她兀自出了会儿神,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吓得她差点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对面慈眉善目的妇人见她反应如此大,也是一惊,问:“小娘子没事儿吧?”

柳洇忙说:“无事,无事。”

妇人道:“小娘子在我家门前站了有一会儿,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柳洇红了脸:“只是一时迷路,想问问天成寺怎么走?”

妇人有些不放心:“夜色朦胧,你姑娘家一人出行,家人不会担心?”

柳洇信手拈来一个谎言,她发现撒谎这种事,真是越说越熟练……

“与家人走散,此去天成寺便是同她们相会。”

妇人看上去安心了些,朝柳洇背后指了个方向:“小娘子这是走过头了,天成寺在那处,有好些路程呢。”

柳洇回头看看,若有所思道:“请问东城门又在何处?”

妇人又反向一指:“城门倒是离这儿不远,比天成寺还近些,小娘子这是要出城?”

柳洇忙道:“我就是城外绕过来,兴许家人此时在城门等我也未可知。”

妇人:“小娘子若要行路还是快些,近年城里虽无流匪,夜间大抵还是不安全,尤其你一个小姑娘,莫被人拐了去。”

柳洇被陌生人担心,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心头却也暖意融融。她复又覥着脸问:“大娘不知能否借碗水喝,奴家走了半日,着实有些渴。”

妇人:“当然可以,但家中只有井水……”

柳洇:“无妨,谢谢大娘!”

那妇人转身进屋,给她递了碗水过来。柳洇咕咚咕咚一口喝下,千恩万谢之后朝城门方向走去。

后来她想,当初若是不出逃,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也许更好,也许更差。但总归最后她仍然给自己选了条最痛不欲生的路,致使她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倘若如果成真,也许她宁愿从未降生在这世上。可现实面前,所有如果皆为空谈。

那时夜幕初垂,她怀着稚嫩的欢喜,轻快地朝城门走去,却没想到魏寅璋的人早埋伏在暗处等她。

一切来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魏寅璋早早追到了她的行踪,在她离自由只差临门一脚之时,会满怀恶意地扼杀掉她解脱的全部希望。

柳洇连城门边都没碰到,就被抓回去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