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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深夜,华芸结束一天的事宜,准备灭掉床前摆置着的蜡烛。但她转念想到华莘去给柳洇添炭盆尚未回来,随即停了剪烛芯的手,将小剪子放回抽屉,反身钻入温暖厚实的被窝,整个人呈大字状霸占了满满一张床铺。她手脚上下划动几下,随后不由自主地长伸一个懒腰,闭着眼发出一声舒适极了似的喟叹。
她不记得华莘是何时回来的,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只是在她被人驼在背上颠簸直至苏醒之时,整个世界已然淹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男人把她安置在远离火源的竹径边,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粗鲁并且慌乱,而后片刻不停地往回冲过去,还没来得及靠近小苑入口就被柳洇那间轰然倒坍的屋子震趴在了地上。
烈火汹汹地冲上赤红色的天空,周围的空气扭曲出了透明的波纹。
那人绝望地喊了一个名字,焦急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仿佛是野兽的哀嚎,她想了想,终于记起来此人的名字——
陈冲?
那个老是偷看姐姐的傻大个?
华芸注意到周围有人陆陆续续地提了水桶过来,却对滔天的烈火无济于事,浓黑的烟雾熏得众人纷纷掩上鼻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持续折磨着众人的神经。
这时,在一片黑雾之间显出一个怪异的影子,随着奔跑的步伐很快显出他们的真形,是另一名护卫背着一个人出来了。
陈冲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迎上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终是松懈了一口气。他从那人背上接过昏迷不醒的华莘,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至华芸身边。
其余人在看清华莘的脸后没有陈冲与华芸的欢喜,他们停止了先前“走火啦!走火啦!”之类的火热叫喊,在一片沉闷中,艰难地从池塘运水过来,然后泼洒在坍塌的残木之上。
围墙的瓦片上漂浮着热气腾腾的火光,华芸心里没着没落地不踏实极了,于是她扬起头慢吞吞地问提着水桶路过的小厮:“柳姑娘出来了吗?”
小厮路过她但没有回答,像是没听到。
华芸提高声音问了下一个路过的护卫:“小苑的主人出来了吗?”
那护卫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同另一人一齐搬着大水桶绕过她往里面走去。
在那一刻,华芸脑中的嗡嗡声被陡然放大,她隐约闻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她站起来要往小苑方向走,却被旁边的陈冲一把拉住。
她感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山间滚落的石头,然后她听到了自己摇摇晃晃的声音:
“柳洇洇还在里面是吗?”
陈冲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昏迷的华莘被他安稳地抱在怀里。
没过多久,住在府里的大夫们纷纷赶到小苑,年纪最轻的沈大夫也在其中,他们给躺在竹径边的华莘以及另外两三名受伤的护卫检查患处。
沈常清问一旁傻站着的华芸:“怎么回事?怎么会失火?”
华芸的灵魂似乎被抽离了躯壳,她的表情显得十分支离破碎,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尖锐地叫喊,但回答沈常清的声音却很平静:“不知道,我当时睡着了。”
沈常清给华芸倒了一杯清水过来,他觉得华芸吓得不轻,表情和声音表达的不是同一种情绪。他四下里环顾一圈,没找到柳洇,于是他又问她:“柳姑娘呢?”
华芸张张嘴,感觉无话可说,她沉默地抬起手臂指了指远处还在燃烧的地方。
沈常清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什么?没救出来吗?”
华芸的眼睛失了往日的神采,她点点头,一言不发。
沈常清喃喃道:“怎么会……”
一旁倚坐在竹子边的护卫嘶哑地开口了:“柳姑娘房间的火势最大,应是从她那处着起来的。”
此人是陈冲的同僚,今夜也在这处当值,发现失火时最先冲进柳洇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救人就被掉下来的一根房梁砸伤了后背。
李嬷嬷这时正好在他们身边,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忧心忡忡:“柳姑娘房里的炭盆为何比以往多了许多?”
华芸说:“今日柳姑娘说冷,叫我们多搬几盆炭盆去她房间……”
沈常清开口道:“你们放炭盆时没注意位置吗?”
华芸:“我们特意摆在远离帷幔的地方。柳姑娘自几年前……就特别畏冷,还没入冬就要用许多炭盆烘暖,我和华莘也不是第一天摆了,应该不会出问题……除非……”
沈常清接话:“除非她自己下床挪过位置了。”
李嬷嬷果断道:“不可能,姑娘腿脚不便,怎么可能下床?”
“啊!”华莘轻呼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沈常清皱眉问:“怎么?是想起了何事?”
“先前……我是见过姑娘跪在地上走路的,她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会自己下床……”
沈常清的声音有些不稳:“你的意思是?”
“也许,也许后来她觉得冷,自己挪过位置也说不准,柳姑娘向来没什么警觉,迷迷糊糊之间把炭盆放在靠近床榻的地方……”
李嬷嬷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痛呼:“作孽啊!这真是作孽!她脖子上还锁着锁链啊!”
众人皆沉默下来。华芸被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下,废墟一般的小苑里飘出来光亮,火渐渐熄灭了,但似乎从那一块黑黢黢的房屋残骸里升腾出一阵冷意将她团团包裹住。
后来天色微微白上来,众人开始搬除那些烧焦了的残木。
一干受伤的护卫被架去医馆,尚未苏醒的华莘也被陈冲抱走了。
华芸残存了一丝体力,她颤颤巍巍地站在竹径边等待最后的结果,其实结果早就明了,但她仍然不甘心地想要留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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