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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桌案残灯朱幌摇,窗扇洞开,料峭春风吹酒醒。
魏寅璋恢复意识后猛地睁开双眼,他先是警戒地四下里环视一圈,随后吐出一声低吟,狼狈地用手撑住额头,醉了一宿,醒来是要痛一会儿的。
他站起来舒展筋骨肌肉,而后行至临街的窗台边朝外看,发现街上尚无人出来行走,于是抬脚走向门口,推开门看到护卫们兢兢业业地守了一夜,也没冲他们说话,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官街大道上朝阳斜照,他与身后的四个男人仿佛这座都城的幽魂,悄无声息地出来,又虚无缥缈地回去。
明王府中。
魏寅璋喝了一杯参茶,正抚额闭目养神。
谢安从门外进来,行过礼说得恭谨:“王爷,柳姑娘约申时入城。”
他睁开眼,停顿了片刻才问:“消息确切?”
“方才刚收到马夫信件,说是起了个大早出发的。”
魏寅璋的指尖在轻微地发颤,他稳住心神沉声道:“知道了,回来多打发点赏钱给他。”
谢安道了一声“喏”退下。
他遣退身边服侍的婢女,等屋里只留下他一人时,魏寅璋的嘴角就要弯不弯地翘起来,眼底透出一点急不可耐的幽光。
他手边摆着一本翻开的旧书。
柳洇不在的这几年,天气稍有回暖府里就会撤掉炭盆与暖炉。春风裹挟着寒气自窗外吹来,魏寅璋这会儿的表情又回到了最初的冷淡,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被风吹动的几页泛黄纸张,手逐渐紧捏成了拳。
接下来的大半日里,魏寅璋很忙碌。
他一头扎在书房处理政务,还急召了几位大臣过来商议,午膳都险些忘了用。
日头西偏,谢主管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提醒王爷,他见屋里的两位大人一来一往地商讨争论好不热闹,又不敢出声打断。
但魏寅璋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他伸出一掌微微朝下压了一压,面红耳赤的那两位见了便停住嘴。
魏寅璋跟着谢安走出房门,院子里早先植了新绿,因着明日花朝节的缘故,王府也一改往日的肃穆阴沉,甚至在他书房的桌案上也摆了一枝红粉桃花作装点。
许是宿醉留下的症状,他今日的耳膜鼓动不停,头也疼得厉害。在他临出府要上马的时候突然停了步伐,他头也不回地说得十分急促:“你自己过去,在城门候她。”
说完便往府里走,留下谢安一人停在原地,对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谢安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辆空马车。
王府廊下一片昏黄的灯影,书房里透出一股黑黢黢的死气。
谢安叩门,听到里面一声喑哑的答复:“进来。”
他推开门在魏寅璋面前站定:“王爷……柳姑娘她……执意不肯回府。”
魏寅璋镇静的脸上似乎被划开一道裂痕,但他很快掩藏好情绪,平淡地问谢安:“话都传到了么?”
“回王爷,传到了。”
他大手一挥,谢安倒退着出了门。
主管这边匍一关门,守在门外的护卫们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家具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
站起身的魏寅璋恼羞成怒似地抓起桌角的花瓶狠狠往地上砸。花瓶撞击地面瞬间四分五裂开来,原先在里面插着的娇嫩花瓣儿也破烂地零落散开,只余下一截光秃秃的枝干。
魏寅璋阴郁地盯着地上那堆碎片,随后乏力一般朝后瘫坐回椅上。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觉得连日来的准备与暗怀着的欣喜在这一刻全部显得愚不可及。
他在书房里静坐了会儿,随后抹了把脸叫人牵来马匹,跃身上马后直奔城西的鸣鹤仙馆而去。
……
一日前,沈常清在医馆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他展开一看,发现是冯辛树寄来的,说是花朝将近,诚邀他们一家去京里赏花扑蝶,还有件十万火急的事要同柳洇说,请他们务必在第二日抵达,特意为他们雇了一架豪华马车接应。
起初柳洇是不想上京的,奈何冯辛树在信里直接点了姓名,柳黎又一个劲儿地在旁边鼓动,她便算是赶鸭子上架,当时心里还存了侥幸,京城之大不可能让她遇见熟人,顶多她连着几日不出客栈房门便是。
沈常清也不大赞同,一方面柳黎刚怀上身孕,马车虽快却最为颠簸,柳黎是个爱闹的性子,他怕保胎不稳当,另一方面他也担心柳洇的身份暴露。但三年好友升迁刚做上京官,又为了他们雇用如此奢华的马车,想来是费了不少钱财的,若要拒绝说起来也太不讲情面了。
商量到最后,沈常清拍板决定带柳家两姐妹一道去京城赴约,陈百药留下照顾冬郎。百药虽也想与他们上京游玩,但师命难违没作什么抵抗。冬郎没这么好说话,他气得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吵得房梁都要塌了也没能得来乘坐马车的机会。
第二日他们天没亮就上了车,一日颠簸下来终于在黄昏赶到城门。
马车停下时柳洇以为是城门守卫查人,她当下心想糟了,这趟过来没易容,万一不凑巧遇见个熟面孔就完了!
马车门帘被掀开,一众盘查的守卫后面露出一张面孔——正是明王府的主管谢安!
柳洇骇了一跳,想掩住脸面也来不及了,谢安的视线越过众人早已落在她身上。
他穿过三两个大汉,行至马车前朝她作揖,道:“柳姑娘,王爷已在府里久候,望姑娘早些回去为好。”
柳黎坐在柳洇身边,她看到柳洇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嘴唇失了血色,与她相握的手心里全是湿汗,连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回头看向马车外留着山羊胡须的男人,虽不言语,眼里却已然充满敌意。
沈常清挡住她们身形顺势跳下马车,在路面站定回以一礼后对谢安说:“谢主管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小生今日带内人过来赴约赏花,本也要去一趟王府拜见,不想在这里就遇见您!”
谢安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这会儿也不戳穿他的谎言,只是听他接着说下去。
“方才您是认错人了,车里只我内人与其未出阁的姊妹,哪里来的柳姑娘?”他笑得憨态,“我那妻妹与柳姑娘却有几分神似,当年她逃灾过来投奔之初我也是惊了一阵的。不知您哪儿得来的消息,想是其中生了误会。”
谢安摇头,随后向他缓缓道来:“沈先生莫要惊慌,此遭老夫过来不是兴师问罪,只奉命来接柳姑娘回府与王爷团聚,至于这人是真是假,还得由王爷来作评判。”
沈常清:“这……这……”了两声,在车外想法子推拒谢安。
车里的柳黎听了个大概,轻声问柳洇:“哪位王爷?是阿清以前侍奉过的明王吗?阿洇曾与那位贵人打过交道?”
柳洇这会儿呼吸急促,她呆滞地看向身旁的柳黎,只虚弱地点点头作应答。
“你别怕。是……曾经在他那儿吃的苦头吗?无事的,阿清聪明,他可以应付过去的……”
话音刚落,车外面就传来推搡声,门帘被人再次粗鲁掀开。两人从车厢里望出去,看到沈常清正被人压制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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