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要给亲自爷爷判零分了（2/2）

“是食道的问题吧，癌？我有一阵吃东西困难了，你回家后静养我都给你送房间去你不知道是正常的，不用内疚，我自己知道，我就不愿意来治。”

林岁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他声音颤得厉害：“为什么？”

爷爷又笑了，他摇摇头，闭上了眼睛休息。

林岁等不到回答，他也不想等到回答，任何回答，都不会令他觉得有任何的安慰。

林岁跟学校递了辞呈。

他最开始的打算是调到闲职，但有些东西不是“打算”了，就会顺其轨迹发展下去的。

大伯倒是很快请了假赶了过来，小叔小婶在国外就没那么方便了，可能还要些日子。

林岁通知了父亲，父亲说会尽快回来。

陈最帮忙找了个阿姨照顾小绪绪。

那段时间林岁第一次切身理解了“生命的流逝”。

他眼睁睁地看着爷爷越来越瘦，越来越没有力气，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所有人都毫无办法。

小叔和小婶回来之后林岁要轻松一些，他有时候守夜，看着天光泛白，迎来或有日光或小雪，或多云的一天。

爷爷在清醒的时候叮嘱过“不手术”，林岁和小叔答应了。

时间一长，大伯只好先回去一小段时间处理工作，小叔也时常需要离开。

大家穿梭在各个地方，不同的人的生活生命里，却也记挂，也勾连。

病危通知书下得很仓促。

当时只有小婶和他在场，他的父亲依旧没有回来。

之前的病危通知书不是他签的，但是眼下这一份，需要他签。

通知书上写着“限于目前医学科学技术条件，尽管我院医护人员已经尽全力救治患者，仍存在因疾病原因患者不幸死亡的可能。请患者家属予以理解”。

“关于患者目前的病情危重，可能出现的风险和后果以及医护人员对患者病情危重时进行救治措施，医护人员已经向我详细告知，我了解了患者病情危重，并同意医护人员进行（同意划√，不同意划×）”

林岁将所有的选项划了×。

他做老师的这几年，随堂小测也好，期末试卷也好，他不论是√还是×，都划下了很多很多。

但是现在的这份试卷，他要给亲自爷爷判零分了。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瞬间他仿佛听见了爷爷在他的病床前哽咽而缓慢地说：“这辈子我为你签了那么多名字，小时候的家校联系手册，我写得认认真真，可是那病危通知书上的名字，不是认认真真就那么好签的。”

是啊，病危通知书上的名字，不是认认真真就那么好签的。

人们对医院的描述大都与“冰冷”挂钩，小时候林岁觉得不解，他问爷爷是不是因为医院的空调开得很冷。

爷爷说，不是，是因为死亡，人们畏惧身体变得冰冷，人们畏惧死亡。

人们畏惧死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