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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奕瑕的眼中溢满了泪水,谢怀璧的面容溶在泪光中,一点点的模糊起来,他挣扎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手也无力滑落了下去,其他感觉好像都开始一丝一丝地从肉体中抽离出去,甚至连痛苦也感觉不到了,最后只是无意识地一遍遍哀哀地喃喃着:“……父……王,父王……父……”
从神光涣散的漆黑眼瞳里,谢怀璧能看见蹁跹的光和破碎的影,看见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一滴泪从谢奕瑕的眼中滚落了,跌碎在他的手背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唉……”
谢怀璧叹了一口气,很疲倦,也很轻,很轻,他似是乏力了,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然后拈起了挣扎时从谢奕瑕袖子里掉在床上的那朵青龙卧墨池,这枝绢花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了。
谢奕瑕像抽了骨一下子软倒下去。
谢奕瑕伏在床上,耳边是错乱的心跳和嗡鸣,眼前一片黑,但是又不停有凌乱陆离的光掠过。
五彩、斑斓的……黑吗?谢奕瑕无意识地自嘲着。
他想到了柜子里的一盒弹珠和展平压在词典里的玻璃糖纸,放学午后的阳光照在上面会折射出漂亮的颜色。
他想到了球场边上的贩卖机,矿泉水、可乐和橘子汽水。
他想到了东宫中庭青瓷缸里养的碗莲,里面还有几条红色的金鱼,左边的缸里比右边多一条。
他想到他在章鸣宫的百宝箱,象牙鬼工球、鎏金鸟音笼、铜钱狮子、八音盒。
还有那个晚上,太液池娉婷的浮花,留春亭的灯火,白色的昆山夜光,翠蓝色的孔雀裘,和谢怀璧……
谢怀璧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就好像……会发光。
耳鸣和黑色都渐渐褪去了,其他感觉好像也在一点点回来,只是世界依旧很安静,他一点儿都不想动,连转一下眼珠都觉得很累。
一只手伸了过来,托住了他的脸,冰凉凉的,温柔得让人留恋。
谢怀璧托起他的脸,少年的皮肤细腻得像羊脂一样嫩滑,生理性的泪水从谢奕瑕无意识的眼中不受控制的流出,很快就淌湿了手心,谢怀璧用拇指指腹轻轻揩拭着他眼下的泪,另一手扶着腰把人抱到怀中。
谢怀璧好像很难过一样,把下巴搁在他的发顶上,自言自语似的柔声低喃:“我死了,他们都会欺负你的,你会很可怜很可怜的。”
谢怀璧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谢奕瑕听在耳朵里,但是脑子没有办法将每个字对上号,只是像吐气音一样地呐呐:“……不想死。”
谢怀璧冷漠地笑了笑,语调却依旧如诗如叹息般的怅然低柔:“你忘记了吗?你说过你要乖的,白月奴,你乖一点,乖一点,好不好?为什么……不好呢?”
“不想死,也不想……”谢奕瑕的声音很模糊,几乎听不到,但他很快重复了第二遍,“也不想要父王死。”
谢怀璧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垂着眼轻声说道:“又撒谎,小骗子,”他一下一下地捋着谢奕瑕的长发,“我知道哦,你喜欢说很多口是心非的话,装乖,装可爱,坏孩子。”
十六岁的少年,抱在怀里的时候,又柔软又娇气,但是已经能摸到清伶伶的骨头了,细细的,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折了,像是玉兰枝头刚结出来的骨朵,被风吹一下,都会颤巍巍地发抖。
谢奕瑕蜷了蜷手指,勉强勾住了谢怀璧的衣服,又一遍的喃喃重复:“不要父王死,想要父王陪着我。”
谢怀璧没有说话了,只是依旧那手摩挲着他的脊背,眼睛出神地望着虚空。
良久之后,他才很轻地说了一句:“睡吧,最后一次了,等你醒了,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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