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2)
夜风泠然而至,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高寒旷远的墨蓝天幕中,昨夜的星辰闪烁,昨夜的月将落。
东方开始透出暧昧不明的浅浅白色,席间仍恣荡着欢笑,人影幢幢,酒暖灯红,谢奕瑕站在毯子边上,微微瞑着眼,伸出手来让人给他解袖子上的绑带,夜风吹得酒气蒸腾上头,他知道自己好像喝醉了,半昏半醒,半沉半浮,似是被裹在流动的温水里,声音和画面都离得又远又进。
谢奕瑕不经意间偏过头,侧殿庑廊上泪痕斑斑的湘妃竹帘被微微挑开,有一个人影倚立在廊柱下,他拢着销金宝相花的披衫,唇边有一段幽幽的玛瑙红,被风拂起的衣袂融在了夜色里。
柱顶的琉璃灯从上方照落下来,谢奕瑕忽然记不清,前世在哪里看过,传统人像照明中认为顶光属于反常光效,当顶部打光时,前额、颧骨、鼻顶、唇峰和下巴都置于强烈光照中,而眼窝、两腮和鼻底则完全处于黑暗,强对比的黑白反差和独特的明暗交界位置,会在脸上形成一种特有的对称式“骷髅”形象,一种苍白而病态的阴鸷,邪恶而奇异的高贵,而由于五官完全的没于阴影,也使得旁人不能看清其神情,从而产生出神秘诡谲的深沉莫测。
谢怀璧在看他。
谢奕瑕的脑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他是看不见谢怀璧阴影中的神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谢怀璧应该正在看过来,甚至他觉得,谢怀璧此刻是和他四目相接的。
这是一种近乎于模糊的直觉,但他知道,就是知道。
喝醉的人好像总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并且坚信合乎常理,谢奕瑕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去求证一下,并且问谢怀璧有什么事,他直接伸手推开了刚给他解开袖子正要继续为他理衣的延英,然后摇摇晃晃地就往前走。
等谢奕瑕一路跌跌冲冲到谢怀璧面前的时候,头发已经全散了不说,腰带也松了,衣襟凌乱,外袍一边都褪到了肩膀下面,挂在臂弯上堆成一团。
“嗯?怎么过来了?”谢怀璧微微低眸,静静地看着阶下人。
谢奕瑕认真地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摇头说:“不记得了。”然后便不知怎么得“吃吃”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皱了脸,说,“脚冷。”
谢怀璧眉一拢,随即伸手把人衣摆撩开,裤脚一拎,就发现谢奕瑕两只脚上都没穿鞋子,其中一只连袜子被踩掉了一半,另一只袜子干脆没有了,就赤着足踩在青石的地上。
捧着木屐追上来的延英讪讪停了脚步,谢怀璧只是看了他一眼,吩咐人取湿布和新袜来。
长公主早带着人回屋赴巫山行云布雨了,谢怀璧搂着谢奕瑕的腰把人往廊下铺着毯子上带,等他坐下来后,谢怀璧伸手从一团衣物摸索着拽出一只脚来,谢奕瑕下意识地把腿往回缩。
谢怀璧掀了掀眼皮,反手就扣住了他的脚,拇指和另外四指圈起,牢牢地捏在了凸起的踝关节上,又用另一手缓缓按下谢奕瑕弯起的膝盖,把他的腿重新拉直,然后接过了递来的湿布,裹上了青年的裸足,像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淡淡道:“别闹。”
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温热的布巾揉拭过隐约起伏着淡青色血管的足背和脚心,触感清晰得发痒,让人不由蜷起脚趾。
把两只脚都擦过一边后,谢怀璧将新的丹罗袜套了上去,牵了袜口的细带一圈圈地绑紧在了青年的小腿上,最后打上了一个绳结,重新把裤腿拉了下来。
而此时谢奕瑕的注意力早被滚到一边的银铸烟杆给吸引走了,他伏在暗红毯子上,冷白的手臂从月蓝色大袖中伸长了去勾,谢怀璧眉头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就在谢奕瑕指尖将将要触到烟杆的一瞬间,谢怀璧重新握住了他还没来及收回去的脚,拇指轻而缓地拭抚过脚踝上的凸起,冷不丁得往回猛得一拖,然后抱着腰箍回了怀里。
青年的鬓发被揉得凌乱,眼颦秋水,眉蹙春山,却没什么神光,只是茫茫然的样子,已经是醉得一塌糊涂了,酒气却并不上脸,仍是白泠泠的,细腻如脂,但不知道在哪儿压出了几道红痕,便陡然生了一点儿云压枕函腮印花的靡丽遐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