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1/2）

这半年来边境多事，段泓之已经好久没有微服出宫了，最近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他反倒得了空闲，难得地出来走一走。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衣襟衣袖上还有时下最流行的金线压纹，下摆上还有银线绣的竹子，腰间则挂了一柄随身佩剑，鞋是武林人士偏爱的软底轻靴，活脱脱一位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客。

他侧后方跟着的千川则穿着一件跟他一样款式的，暗青色的长袍。

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心理作用，千川在两仪殿的那一晚段泓之睡得异常踏实，他笑着打趣说要效法唐太宗，画两张千川的画像，一张贴在殿门口，一张贴在床头。千川真的以为皇帝要将他的面目告知于人，吓得连忙跪下求饶，段泓之耐着性子反复保证只是嘴上说说，才安抚了千川。

从这以后，千川就一直被皇帝藏在两仪殿里，原本应该在两仪殿值守的影卫都被段泓之一股脑地赶到屋顶吹冷风去了。

等到千川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皇帝就决定带他出宫。这是千川第一次穿黑衣以外的衣服，他颤抖地跪在两仪殿里，一叠声地哀求陛下饶过他。段泓之根本不理会他的苦求，不容抗拒地解开他的腰带，脱下他的黑衣，给他穿好衣服，然后把他拉起来，亲自为他系上腰带。

段泓之感受得到他的恐惧和不安，鬼使神差地在他的后腰上轻拍了两下作为安抚。他拿过影卫的短剑，揽过他精瘦的窄腰，将他的短剑为他别在腰间。

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千川。他青丝素绾，足踏乌靴，袖口和腰带上是和他同样款式的金色压纹。练武之人身材匀称，他更是背形完美，腰杆子跟嵌了一把剑一样直，黑带扎束的细腰使他的臀更加明显，段泓之亲手为他穿上的衣服将所有能引人遐想的美好事物都遮掩了起来。

真是欲盖弥彰。

千川第一次离开他熟悉的一座座宫阙，走入一个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世界。他不敢忘了自己的职责，警惕地、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和车马，却不想撞上了前面突然停下的皇帝。

他骇得几乎要当街跪下请罪，好在段泓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太紧张了。”

“陛……陛，主人恕罪。”

段泓之笑道：“无妨，以后你随我多出来几次就好了。”他抓着千川的手腕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今天要办的事有很多，你可得跟紧我。”

“是。”

尽管千川有很多事情都不懂，比如皇帝为什么突然留下他的性命，为什么突然带他出宫。但是他知道，作为一件工具，懂得太多也许就不那么好用了，他宁愿自己被蒙在鼓里，只要能完成皇帝交代的每一个任务。

他定了定神，把被皇帝拉着手腕看作一项重要的任务。这里挤挤嚷嚷，声音嘈杂，皇帝肯定怕得不行才拉着他的手。他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周围每一个人，将他们都当成了潜在的凶手，决心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近陛下的身。

千川光顾着注意周围，突然感觉一阵奇怪的痒意从掌心蔓延开来。原来段泓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拉着他的手腕变成牵着他的手，还坏心眼地用指腹磨蹭他掌心因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

他羞赧起来，小声哀求道：“主人……”

段泓之竟觉得他这个样子有几分可爱，面不改色道：“我害怕。”

他看见影卫脸上那一丝红晕迅速消退，正色道：“属下多召几个影卫来。”

“闭嘴。”段泓之想了想，缓了缓语气道：“这是机密任务，你还想叫几个人来？”

千川就闭了嘴。

做影卫的，就是要冷心冷性。千川默默地想，他觉得自己的表情控制得非常出色，一路上把他那突然生起的隐秘的欢乐掩盖得非常完美。

段泓之似乎很有目的性，他拉着千川七拐八拐走到一条较为冷清的街上。这里是杂耍戏班聚集的地方，现在还是白天，这里还没有开张，与刚才的几条街相比自然显得有些冷清了。

段泓之也没有进去坐的意思，沿着这条街走，顺便给千川讲解各个园子。

“这是宜春园，算是云城最有名的戏班了，去年春节还到宫里演过戏呢。”

“这是犬山杂戏，听说他家的角儿大刀舞得特别好看，可惜我没见着过。”

“这个，”段泓之突然压低了声音，虽然也只是路过一般从门前经过，却在手上用了力，提醒千川注意，“这个平乐园，就是今年春节进宫献艺的戏园子，何兴业的产业。”

千川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座园子，面色冷峻地朝段泓之轻轻点了点头。

段泓之这才领着他，朝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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