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犹抱琵琶（2/2）
“那也不方便！”如月下意识提高了声调，又觉不对，即刻乖乖的低下声去，“我是觉得，我在这逗留许久，这时急急忙忙的出去被人看见了才更显得奇怪。”
雪容想了想，是有点道理，“那就当你陪着一起接客，留在这儿睡吧。”
如月点头，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下去，“嗯！”
夜尚未太深。
奚砚时困意来得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明日要去赵家，他的手边堆了一小叠有关赵家的情报。
关凛之坐在一边，手边也放着一叠。
他看的认真，又一声不发，直到奚砚时哐当一声倒下去，他才发现他睡着了。
关凛之拿着情报的手还没放下，目光却即刻被牵住了。
阿砚仍旧如此，一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犯困。
关凛之没忍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探他鼻息。
是活的，睡得很安稳。
莫名其妙。
关凛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一手感受他呼吸，一手拿着情报继续低头看着。
也不嫌无聊，也不觉手酸。
赵家来历平平无奇，不过也算是郑州当地有名气的富商。祖上几代皆为商户，唯一要说能与九转玲珑龛扯上联系的，便是赵家七十高龄的赵伯乾赵老先生。
赵家富贵延绵，做的是脂粉丝绸的生意，最盛时富甲一方，在郑州地界无人不知。但到赵伯乾之后，赵家的风光渐渐被其他商户追赶而上，脂粉丝绸的盈利依旧可观，却比不上金银玉器，钱庄盐行的暴利。
偏偏赵伯乾的两个儿子皆不是经商的料，长子又不争气地连生两个女儿。赵伯乾忧心劳神，在一个江湖神算子的推算之下，开始相信神佛之说。
那神算子告诉他，赵家富贵百年虽然财源深厚，却财气太胜，贵气不足，若没有百年佛宝庇护，只恐福源会逐渐流失，不仅破财，更容易招来杀祸。
如此一来，赵伯乾派人多方打听寻觅，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九转玲珑龛。
九转玲珑，佛护在正中，贼人歹徒难近，妖鬼邪祟不侵，正可保香火长盛，家宅永宁。
既是佛宝，又恰已有百年以上的渊源。
只是赵伯乾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正是这百年佛宝，替他招来了灭门杀祸。
关凛之一眼眼扫过，指节上终究萦绕着淡淡的呼吸。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指端一热，短促的痛感刺了他一下。
关凛之抬眼，奚砚时头还倒在手臂上，像没事人一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弯了弯指节，镇定的把手收了回去。
“为什么咬我。”
“手酸吗？”奚砚时不回答他，伸出一只手指放在鼻下，若有思索道，“别人是口吐莲花，难道我是鼻呼莲花吗？”
关凛之的小动作被撞破，再由他这么乱七八糟的调笑一句，僵着脸说不出半个字来。
奚砚时凑过去，“还是你觉得我睡着睡着就会睡死？”
关凛之不动，奚砚时就和他僵持着，等关凛之终于被看得受不了了，才稍稍侧过头对上他目光，伸出手指放在他鼻尖下，一本正经回道，“和牵手一样，有利于思考。”
奚砚时故作不解，“为什么？”
关凛之松了手，仍旧看他，反问道，“牵手是为什么？”
两相对望，奚砚时没忍住，倾身亲了他一口，“我不问了。”
关凛之被亲的楞了一下。
罪魁祸首却无事发生一般坐了回去，翻到他没看完的那一张情报继续看起来。
唯有耳根掩不住的一点红。
一个吻而已，并不是没有更缠绵或热烈的唇齿相接过，二人却皆觉得自己仍旧像情窦初开一般，即便是蜻蜓点水，也是点在心上的。
最是相熟，一言一行皆为水到渠成，默契使然。
却也难逃情字作祟，让人心头一紧，红了耳根。
关凛之回过神来，握住了奚砚时放在桌上的一只手。
奚砚时头也不抬，“你看完了吗？”
关凛之：“嗯。”
奚砚时加快了看的速度，一只手被他握着，就看一张掀翻一张，随手丢在一旁。
“那个算命的还活着吗？”
关凛之说，“死了。”
“赵家是怎么拿到九转玲珑龛的？”
“赵伯乾妻子姓项，是项氏后人，她的祖母是项丘的亲妹妹。”
奚砚时正好看见这一段，接口道，“项丘死后东西都不知去向，只把这九转玲珑龛留给了她的亲妹妹，并且没有告诉她这就是九转玲珑龛。”
关凛之点头。
项丘的妹妹嫁于山野，少闻江湖中事，项丘居无定所，又十多年不与他妹妹见过一面，江湖里知道他有个妹妹的人并不多。
知道他妹妹且知道名姓住址的便更少了。
项丘离世前却像预料到命不久矣一般，背着所有人偷偷的去见了妹妹最后一面。
等有人顺着他的踪迹找上门时，却发现人早已经搬走了。
一来二去，项家渐渐被人遗忘，九转玲珑龛也成为失传的珍宝，关于它的秘密也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到项老夫人这一代，兄长务农，妹妹嫁入富商大家，因为门不当户不对，项老夫人年轻时受了不少苦，若非当家的是她的亲儿子，赵伯乾又对她还算照顾，她不会想到家里那尊家传的佛龛。
她亲自回乡求兄长相助，又给了他们一大笔钱，答应这佛龛若一日不还，便月月派人送来金银钱两，并签立了字据。
她护子心切，又是血脉亲缘，她的兄长划去了每月送来钱银的条件，只嘱咐她，“切勿张扬。”
结果满门惨祸，无一幸免。
奚砚时看完，就着桌上的烛火将情报点燃销毁。
“为了九转玲珑龛，花的心思未免也太多了些。”他看着掌下愈燃愈烈的火烧到指尖，眼睛里除了跳动的火焰再无波澜。
“玉门顺着灭门去查，尚且花了一两天。他找出一个项氏后人，顺藤摸瓜，坑蒙拐骗，布下灭门之局，当真是不辞辛劳。”
火焰包围着他的指端，熊熊燃烧过后熄灭了，奚砚时捻了捻，两指间簌簌的掉落下一点细灰。
他偏头，发现关凛之始终都在看着他。
“怎么了？”
关凛之也将自己那沓情报烧了，不紧不慢的说，“你每次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脸上就会有这种神情。”
奚砚时啊了一声，摸摸自己的脸，“什么神情？”
“冷漠，专注。”关凛之答，“不惜伤害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