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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能否忘掉顾言,也许我永远也无法忘掉他。顾言的存在就像是插在我心脏上的一根刺,每当有人想要走进我的心,都会碰到这根刺,我则是会感到钻心的疼。我无数次说服自己,顾言的死和我没有直接关系,手术是他自己做的选择,后果自然需要他自己来承担。但是无论我这么肖想多少次,我仍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人和骗子。我甚至希望,生病的那个人是我,需要做出选择的那个人是我,而最后不得不面对死亡的那个人,也是我。
只是兜兜转转,我最后还是和程老师走到了一起。但我知道一切都变了,我对他无疑还是爱着的,但是这种爱承载了岁月的衰败和这世间全部的痛苦。我再也不是最早的那个可以把满腔热血都洒在爱情上的童真了,我和程老师近乎愚蠢的纠缠,成为了我一生的桎梏。
我感到疲惫,血肉和骨骼剥离,我每走一步都觉得无比费劲,顾言的影子拖着我的双腿,使我不得不停下来回头欣赏那些残忍的时光。
程老师最终把我送到了医院。他在车上的时候告诉我,不要有心理负担,只是再去检查一下,我这么下去只是在折磨自己。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都在医院里面度过,经过了各项物理的心理的检查,最后程老师拿了医生的诊断书就带着我回到了他的住处。
他坐在餐桌的对面,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把检查的结果告诉我。我看着他翕动的嘴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时间像是突然回到了几年前,他站在讲台上,也是像这样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我趴在桌子上睡觉,但耳朵里都是他温柔的声音。
“程老师,”我打断他,“不要离开我。”
“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半张着嘴注视着我,半晌,才认真地回答:“好。”
我将头埋进手臂里,不想看他,最后缓缓说道:“程老师,我没事,不管医生怎么说,我自己的情况我很清楚,我没事。”
“我只是……需要时间。”
“童真,”程老师说,“你还年轻,你有大把的时间。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待着你。”
“童真,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浸湿了我的袖子,我听见脚步声向我靠近,程老师温柔地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手掌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后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抱住他的腰,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干。
那个时候我只顾着自己哭,却没有想过此刻的程老师是什么样的表情,我没有想过,面对如此狼狈的我,程老师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后来才发现,我始终无法明白我自己在程老师心里是一个什么位置,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他的谁。这便是导致我们虽然离得那么近,却终究无法真正走到一起的原因。
我非常顺从地答应了每个星期去医院复查,程老师也几乎是费尽心思地陪着我,他似乎也相当满意,因为在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之下,我的情绪至少表面上平静下来了。
某天晚上睡到一半,我突然之间惊醒。黑暗的房间里,白色的墙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我用手捂住胸口,然后用力把身旁依然熟睡的程老师摇醒。他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看着我,然后也坐了起来。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问道
我张着嘴死死地盯着他,用力呼吸了几次,才无奈地说道:“我……我怕你死了。”
程老师似乎完全清醒了,他拉着我走到客厅,给了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沉默着什么也不说。
烟雾渐渐在客厅里弥漫开来,我埋下头,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别这样说,”程老师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
“那你呢?”我问道,“你的苦楚是什么?”
“我还不明显吗?”他笑着说,“我的苦楚就是你啊。”
我突然觉得有些惊悚,复而又问道:“程老师,你前妻最近有联系你吗?”
这回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尴尬的两秒钟,然后沉声说:“没有。”
我笑了笑,说了句好。我清楚的知道,不管程老师有没有和他前妻离婚,这个女人始终会是我眼里的一粒沙子。这个女人,曾经被我夺走了家庭,她也无休止地对我造成了伤害,我不知道现在她在程老师心里是被摆在什么位置。也许我不应该去提,有的污点,如果不主动指出来,也许大家还能装作看不见,一旦暴露了,就会显得格外刺眼。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多说话,掐了烟之后就回房间睡了,我一直睡不着,翻过身,摸到程老师温热的手,我将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感受着他脉搏一下一下的有力的跳动。
学校里面的课程渐渐地变少了,寒假临近,有的学生已经开始找工作。我过年的时候回了趟家,刚过完年,就以帮老师做项目为由拎着行李匆匆赶回了T城。这是我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上一秒还是入学典礼,下一秒就要面临各奔东西,上一秒我和程老师还是师生关系,下一秒我们就变成了为人所诟病的不伦之恋。
回去的那天我没有告诉程老师,从机场出来,寒冷的风吹得刺骨。我先到机场门口的垃圾桶边上抽了根烟,也就是在这迷蒙的烟雾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董琳,程老师的前妻。
她穿得很厚,羽绒服裹着只露出一个头,但是我想,那个人的样子我死也不会忘记。她看上去很慌张,非常急切地打了辆车就离开了。
我这才发现我看得入迷了,烟已经燃到了尾部。隐约之中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我扔掉烟,也打了辆车,跟司机报了程老师家的住址。一路上我心脏跳得很快,四肢却冰凉,我搓了搓手,把大衣的扣子全部扣上。然后我插上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在轰鸣声中,我盼望着这段路程能快一点结束。
到了程老师家小区,我几乎是跑着去了他那栋楼,按电梯的时候我的手指一直在颤抖,我心里害怕,但又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我的身体就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自己做出了不可控制的反应。
我在他家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多余的声音,这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房间里的人吃惊地转过身来看着我,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我和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然后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喜悦。
“你怎么回来了?”
他对着我笑,我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扔掉手中的包直接冲向他的怀里。他手里的水壶因为摇晃,里面的开水洒出来小半,浇在我们的腿上,我和他疼得赶紧放手,然后抱着腿蹲在地上朝着对方傻笑。
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的我们,露出了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笑容,不包含任何杂质,没有更多的爱恨情仇。那个时候的我们就像是两个小孩,面对喜欢的玩具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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