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释梦安宁(1/2)
那残破不堪的锁妖塔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宁静祥和而停止坍塌。
漫天飞扬的尘土呛入口中,我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视线也因为尘土组成的薄雾而略显得有些迷乱朦胧,恍然如身在云间。
眼前忽然一暗,强烈的阳光被什么遮挡住了。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不久之前的那个密林。茂密的树叶阻拦住了刺目的阳光,耳畔隐约回响起马车缓慢而沉重的轮声,沉重如即将分别的心。而眼前浮现出的,是不时飞扬而起的刺着苏绣的帘子,时起时落,飘扬如蝶。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锁妖塔就要尽数毁灭,阳光应该可以刺穿那满是窟窿和缝隙的塔身,照射进来啊……
我有些迟钝的抬起头来,一块巨大的石板正从高空坠落,正正罩在我们的上空,挡住了阳光,只剩下石板边缘的朦胧的光圈流彩,水一般的流淌着,让我们依稀感受到阳光的刺目。
巨石快速的跌落,光线被它贪婪而无情的掠夺了去,好像有一大片黑蝴蝶翩然的结群飞过。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我终生无法忘怀的场景,一块巨石从塌陷的塔顶掉下来,正砸向紫衣的少女,而少女竟似浑然不知般倔强的试图救起红水中的一对少年少女……
那是个噩梦般的场景,无情的纠缠着我,它会在夜深人静时令我无法安然入睡,会在夕阳斜挂时令我感到恐慌,会在艳阳高照时令我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晕眩。
我惊恐的回头望向众人,从逍遥睁大的灵动眼眸中,我看到了吃惊内洋溢着的毅然;从灵儿微微仰着的绝美容颜上,我看到了柔弱中隐含的倔强;从月如微皱的、充满英气的眉宇间,我看到了处在惊恐之中也不会缺乏的坚强;从楚寒深邃如海、黑如焦墨的眸子里,我感到了处惊不变的平静和从不轻言放弃的决然,其中还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气势;从姬远温暖似阳光的怀抱和柔和如春风的笑容里,我读出了无声的静静的安慰。
倏然间,那迅速下跌的巨石猛地停止了坠落之势,突然的就像有人硬生生地搬住了它。而四周被巨石所溅起的化妖水也再也没有溅落在我们所处的那块巨石板上,没有了坠落所产生的尘土飞扬,没有了零星掉落的细碎的小石块,这块巨石板上好像被人设下了什么防护结界一般,把这里和外面崩塌的锁妖塔一分为二,平静祥和的就像身处于天堂。鲜血一样的化妖水消失了,薄雾一样的尘土消失了,流星飞石一样的碎屑消失了,可以轻易挡住阳光的巨石也消失了……
一切都那样祥和。
可是,我的心却忽然间疼得溃不成军。有魔鬼在毫不留情的折断我心底最最脆弱的神经,面临崩溃。而骨头也被人一点点的搓碎了,化成纷扬的尘土,散入大海,挫骨扬灰,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感激和痛苦矛盾的充斥在心里,如有水火煎熬,痛入骨髓。
因为,我真的看到有一个透明的结界保护住我们。玻璃一般透明清澈,有隐约的光彩流动着,就像反射着阳光的粼粼池水,有涟漪在水中绽放,簇拥的破碎的阳光,闪耀。美丽的结界就像是一件精心制作的精美艺术品。而我们,就是为了艺术品而流连忘返的人。
而撑开结界的人,是楚寒。
他潇洒如雪的白衣无风自动,飘扬如纷纷扬扬的白雪,束在白色发带里的黑色长发亦舞动着,雪白的发带和衣衫纠缠着黑发,偶尔,那白纱被黑发遮掩住了,像是被劲风撕裂了的丝绸,翩跹的舞动着,拼凑成黑白镶嵌的美丽图画。他黑如曜石的眸子平静淡定如海,冷漠得像有冰花在肆意飞舞,却满是和冰一样的坚定,那份坚定流淌在黑夜一般寒冷黑暗的眸子里,闪耀如阳光。他俊美的容颜也冷漠得没有表情,除了淡淡的坚定。巨石遮挡住了阳光,只剩下一片晕暗,正好令他的冷漠如虎添翼,更加显得有一抹如幽灵般飘忽的神秘。
“快走。”楚寒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那声音冰冷,如同来自地域无情的催促,坚硬如寒冰的冷漠下却深深隐藏着坚定和坚强。
看似无情却有情。这里面,包含多少对于朋友真挚的维护?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感激的冲楚寒一笑,转身走向石板的边缘。
我从姬远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身子一虚又险些跌倒。咬住嘴唇,我努力稳住身形,丝毫没有在意姬远担忧的目光,尽管那曾经是最依赖留恋的。
所有人都会安心离开,只有我不会。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知道楚寒中了“蚀筋销骨散”之毒的人。
“咔、咔”,有东西破碎的声音。空气中,那流淌着透明光彩的结界在不经意间破裂,玻璃一样的透明出现了细如蛛丝但是依稀可见的裂痕,流淌在结界上的光彩明显的淡了许多,好像支撑结界的人灵力不足。
楚寒单膝跪在地上,英姿飒爽间风姿绰约,帅气俊美的令人心碎。我不禁停下了脚步,担忧而怜惜地看着他。血,在我咬紧的唇上绽放。
透明的结界崩塌开来,破碎的透明碎片肆意飞散,空中那刚刚停顿不足半刻的巨石坠落下来……
所有的人,都没有逃脱厄运。
命运的捉弄如期而至,甚至没有推迟半分。
望着半晕在地的楚寒,我的心痛如刀割。将他护在怀中的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了无尽的温暖。原来冷漠如他,身体却是温暖的。
只有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伴啊,不能让他有事的……
这是我昏倒之前唯一的念头,只不过,我并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只是本着这一个信念护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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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一个个环环相扣的圆,组成的链条。当其中任何一个圆环脱离时,我们,便会失去一段记忆。而那链条,便会从此不再完整,想要修复,是很难的。
我,并不是一个被失忆所眷恋的人,但是,我总是断断续续却接二连三地失去某一小段记忆。
比如,现在,我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应该在锁妖塔的。
诧异徐徐染上我清澈如水的眼眸,好像一层薄雾。
雪白的被褥,雪水一般流淌在精致的雕花木床上,床边乳白色的纱幔低垂下来,朦胧如雾地遮挡住我的视线,有光影含射进来,形成了迷乱的光斑。幔帐上长长的流苏淌到了被上,每一缕都有一个精心编制的结,小巧如蝴蝶。
我从床上坐起,胸口传来一阵充满寒意的痛,仿佛有寒冰架在胸口似的。我不禁疼得低吟起来。
只有胸口有些痛,应当是照磐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迹还没有完全消退吧。可是,我记得当时巨石掉落砸在我身上,竟然没怎么受伤吗?
勉强掀开繁乱的纱幔,然,床边的一扇精巧的画屏却挡住了外面的一切。
一个人斜倚在屏风上,阳光从窗子里朦胧的射进来,照亮了他一半的容颜,另一半却是晕暗的。这半明半暗、忽明忽暗的光线为他唇角那抹慵懒而邪气的轻笑增添了一分别样的诡异。
“醒了?”他轻扬着嘴角,那丝笑意随和而慵懒,像一只停歇在花蕊上的彩蝶。
“你是…唔…程…程穆迅?”我看着他,那种莫名的熟稔让我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搜寻起他的身影来,那个穿着墨绿色长衫的少年,那个总是略带玩味看着我的少年……
“呵,难得潇潇姑娘还记得我。”他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中的戏谑在阳光下闪耀。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我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心里燃烧起一片恐惧,让我的声音轻轻颤抖起来,“寒哥呢?他还好吧?”
“这里是释梦峰冬阁的客房。”他的声音轻轻的,有一抹莫名奇妙的欢喜和轻快,“至于少主……他,还没有醒。”
“不对啊,怎么可能他比我伤的还重?”我反问,我明明记得当时我护住了他啊,我还记得,当时所感到的那份温暖,如阳光般的温暖就那样温暖了我的怀抱,温暖了我的心。
只有那一刻,我才觉得,冷漠如楚寒,也是需要别人的关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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