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伊万转去的中学是浣江市有名的私立国际学校，初高中部在同一校区，在校生两千多人，学生全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孩子。

初三开学的早上，傅克己等着伊万下楼送他去学校，明亮日光中他轻快地走下来，剪裁精良的西裤衬衫，深蓝色眼睛在阳光下显出好看的色彩。

“傅叔，”伊万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三两步走上前，扯着脖子上松垮的领带抱怨，“我不会弄这个。”

傅克己一米八几的个子，高他一头还多，闻言便低头替他整了整衣领，仔细地打好了领带。

伊万盯着他的手——手指很长偏于细，但骨节分明，看上去非常有力量。他浓密的睫毛在日光中微眯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道：“我想爸爸了。”

他其实是不想的，他跟张光扬生活在一起也没有几年，没什么感情，十岁之前都是跟着母亲的。后来因为她得了病活不下去了，才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张光扬，把他托付给了从未谋面的生父。

他只是有一股想要狠狠破坏的欲望，想紧紧攥住傅克己的手，捏碎他的血肉，以此来缓解他永不停息愤怒。

少年精灵般的脸太有迷惑性，傅克己低头只能看到他日光中微颤的睫毛，染上浅浅的金色，掩映着一池幽深的湖水。他不懂如何安慰别人，只拍了拍伊万的头，希望手底下这人能像宠物狗一样给点抚摸就能撒欢。

“傅叔...”伊万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傅克己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了，两个月以来这是伊万头一次主动亲近他。他头顶有几缕头发调皮的翘起，蹭过下巴让人觉得有些发痒，傅克己抱着他看了一眼腕表，将人拉开：“快迟到了，走吧。”

浣江市夏季多雨，时常下的凶猛，一如他出车祸那天一样。

因为傅克己最近在静养，所以很有闲工夫去接送伊万，校门口前有专门为家长修建的停车场，已经停了许多车，他转了几圈才找到停车位，眼看到了放学的时间，便撑了把黑伞往校门口走去——早上出门时还是晴天，伊万没带伞。

“这么巧。”暴雨中有一人靠近他。

傅克己透过滂沱的雨帘看向说话的人，顿时感觉有些头疼。

搭话的男人与他差不多高，长得很俊俏，半长不短的头发束成一簇，白衣黑裤撑了把伞站在雨中，油然生出一股端方君子的气质。

傅克己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只一点头，自顾自往前走。

男人不急不慢地跟上来，天生温润的嗓音：“来这儿接谁？”

傅克己两条长腿迈的飞快，但再快也没用，停车场到校门口就那么几步路。他撑伞往校内望着，心不在焉地回道：“我儿子。”

男人笑起来，让人觉得似乎有春风拂过似的：“是，最近听说你收养了个孩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傅克己不耐烦道，挥手打开对方伸过来要去擦他发梢间水珠的手。觉得这人像条粘腻的蛇一样，他成了只青蛙，走到哪都甩不开那股阴森的视线。

他是在出国留学时认识的薛朗玉，那时候他在留学圈里颇有名气，大概是因为人长得好，家境也不错，学业上又十分努力，引了不少注目。留学生有个群，因为他总不谈恋爱，对于向他告白的女生一概拒绝，群里一度总传他是同性恋。国外大环境对同性恋很宽容，他们也并没带什么恶意，只不过又给他带来了来自同性的麻烦事。

一次刚结束了考试周，一群人去酒吧撒欢，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个人都有一片朋友圈，人多又杂，他与薛朗玉就是在那天认识的。那天他因为考试自我感觉良好，多喝了几杯，刺激了平时饥一顿饱一顿的胃，抱着马桶大吐特吐了一番。薛朗玉端了杯水扶他起来，先是细致地替他擦干净污秽，又喂他喝了水。

震天响的音乐与眼花缭乱的灯光中，他看着薛朗玉握着杯子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可以跟男生试一试。

这一试就是四年，让傅克己彻底放弃了对爱的好奇与欲望。

一开始还是新鲜的，薛朗玉是一贯的温柔而体贴，又会给人空间，尺度把握得很好。傅克己虽然谈着恋爱，但心思大多还是放在学业与工作上，一周两人见几次面也都应付了事，堪称是渣男的典范了。后来薛朗玉提出要住在一起，留学圈里情侣一起租房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傅克己当时觉得他这人爱干净又会做饭，做个室友也挺好，于是答应了，不想那简直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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