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为了避免给自己招惹麻烦，凉烟把那两只白玉敞口瓶收拾进箱子里锁上，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便没再当一回事。挽书和挽画两人被吓了一波，又折腾许久，憔悴不少。这些时挽画也安静许多，不怎么叽叽喳喳讲话了。凉烟不觉得自己做错，她虽知挽书挽画二人无背主之心，但也不喜挽书私下里和其他人有牵扯。手段利索了些，她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隔日把人叫到屋内，敲打了几下，一人赏了一片银杏状的金叶子，两人欣喜地退下了。
过了几日，穆绾芗差红雯送了坛酒来，说是今年还未来得及封土的酒，叫凉烟在她院子里也埋上一坛，或许口感会有不同。南越人酿桃花清酒的技术天下闻名，桃梨之树肆意蔓延在瑶国的每一寸土地，传说瑶国城郊目及之处，皆是桃林，每年春夏之时，桃梨迤逦，空气里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穆绾芗若是忙完了手头的事，有时会到清浅阁来，在一旁的小榻上卧，看凉烟同挽书挽画她们玩牌，或与凉烟聊聊家常话。若话题岔到哪个客居公主身上，她会稍微提起那位公主的来历，再说些当地的风土人情与凉烟听。听得多了，凉烟发现，如今势大的晟国，已经成为了那些没落贵胄的庇护所。
当最后一批皇菊被悉心摆放修剪成型，御花园焕然一新，秋赏宴总算拉开了序幕。
少了往来宫人弄出的修葺声，清浅阁也迎来了久违的安宁，之前的那窝麻雀重新飞回到屋檐上方，伫立在窗沿上巡视着它们的地盘，挽画在窗台边放了碗小米，时不时会有几只雀儿来啄食。她想，听姑姑说今年是个寒冬，再过些日子，就给院里的几只麻雀窝里放点儿棉絮。
秋赏宴当日，天高云淡，万里皆晴。
凉烟虽然递了宴会的名额，却一直懒在清浅阁里，直到穆绾芗找了过来。
“我在园子里等你许久，也不见你人影，派人打听才知你还赖在西苑。你怎么连衣服都没换上？这还没入冬便窝在榻上，往后可怎么办？”穆绾芗今日换了一件深紫色绣金丝的衣裳，束起了发髻，戴着青玉耳坠，整个人华美贵气，大家风范尽显，“我老早就放话要向众人介绍你，各家公主小姐们都到齐到这你呢，你快些梳洗打扮，别太晚过去，免得落人口舌，说你不懂规矩。你既已入了宫，正好趁此机会拜会其他资历比你深的嫔妃们，无论你是否喜欢，面子上的事还需周全。”
穆绾芗示意，挽书立马将衣裳取了过来，凉烟掀开被子，起身走下来，由着挽书和挽画忙前忙后地为她更衣打扮，“论礼数，我怕是已经迟了数月，想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若真论礼数，入宫第二日她就该主动去拜见其他各阁宫妃，她既没有引路嬷嬷前来问门，本身也没有那个打算，她入晟宫，如同往清池中滴入一滴露水，半分涟漪也无，自然乐得安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穆绾芗道：“我知你性子懒散，所以托词你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让人不要打扰你。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除非你想就这么一辈子老死在脚下一亩三分地里。你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宫里人多是非多，并非你不找事儿，事儿就落不到落你头上，八面玲珑才是生存之道。好妹妹，姑且挨过今日，往后你就逍遥快活了。”
凉烟没有说话，她知道穆绾芗说得没错，自己这阵子大概是过得太快活，险些忘了自己处深宫之中，步步为营才是上策。穆绾芗见凉烟一脸思索样子，应是听进了自己的劝告，也不多言，端起一旁小桌上的茶杯慢慢喝茶，等着凉烟打扮，她和凉烟一样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
直到屋外隔空隐隐传来笑语声，凉烟放下梳子，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去吸吸人气儿。”
夏末初秋是晟国凉爽的时候，晟国据中原偏北，北疆群山环峡谷，成为与北戎部族的天险。与西月此时的青黄不接不同，晟国的夏日还未完全褪去，叶子黄了大半，但最后一批夏花仍然争先恐后地开出最艳丽的姿态，秋日的花苞已然不知不觉地绽出了新朵。
“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朴素了些，”穆绾芗走到铜镜面前，在盒子里选了根梅花纹络的簪子换下凉烟的黑木簪，“秋赏宴是盛宴，宫内女子都是浓妆盛衣赴会，但若是穿得太过清淡，反倒惹人眼目。”
“我倒不知还有这茬儿，可是越花哨越好？”凉烟惊讶，干脆摘了珍珠耳饰，换了一副银流苏，又披了件轻纱外衬，才与穆绾芗一同出门去往御花园。
晌午过后，日光不算太浓，淡淡洒在鹅卵石的小道上，偶有湖风轻拂，多一份太燥少一分则太凉。园中的凉亭、湖中的高台、弯弯曲曲的石子路，处处都是婀娜多姿身段，巧言笑兮的面容。这是高门女眷的盛宴，主母携家族适婚女子在园内漫步赏景，遇到面熟之人则上前交流相互夸耀几句，作联络感情，若是更亲近些的，则三五成群聚在某个亭子里，主母坐在桌前品尝鲜果品品新茶，姑娘们则聚在身后小声掩嘴谈论着什么。
“几日未见，这些菊花开得更漂亮了。”婉孃找了个假山前的青石板凳歇脚，假山脚下堆满了菊盆，远远看上去金灿灿的花海连成一片。
“颜色太艳，盯长了眼睛看什么都是金光金黄的。”大概是看久了淡淡的银杏，凉烟对于这种具有冲击性的明黄，除了震撼以外，竟有些不适应，她抬头望天，眯了眯眼，问道：“瑶妃姐姐，我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尽是女眷，不见公子。不是说晟国风俗开放，贵女可上街，男女可同室？这秋赏宴上，为何不见男子？”
穆绾芗恍然道：“忘了告诉你，这上半场的宴会是男女分宴，女人们坐的住，喜欢呆在院子里闲聊观景；男人们可是闲不住的，若是把他们关进院子里，指不定得闹出什么来，所以他们都去王室猎场狩猎去了，等晚上你就见到了。”
凉烟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不远处的几位女子认出穆绾芗，便往她们这边走来，穆绾芗暗自拉扯凉烟一把，两人一同站起来上前。
为首的那位着柚色罗裙的女子领着身后三位女子对穆绾芗和凉烟各福一礼，道：“瑶妃娘娘安好，自三月节后，我已许久未见王妃，此前听闻王妃搬去了西苑安养身子，我本应当前去探望，无奈行动不便，未经礼数，还望王妃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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