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篇：不舍（1/2）

苦海无边，誓不回头。

从渡入苦海，乘舟在海心，一直飘飘摇摇，时时惊涛骇浪。

无明心绪不宁，进入这梦境，亦是束手无策。

苦海之浪汹涌，他被荡得晕头转向，仿佛已漂泊几千年岁，却始终不能靠岸。

他强立清醒的意志，发疯般拼命划水，一定要登上彼岸，一定要登上彼岸！

正在这梦里和巨浪斗争之时，那浩渺无际的天空响起遥远的声音：“苦海无涯，无法靠岸；一旦抵达，云消烟散。”

梦里的无明听得此话，瞬间腿软，跌靠在船沿上。

无边无际的苦海，无可救药的绝望，无明猛然惊醒。

无明起身，穿好衣裳，散乱乌发，径直到院中，拿起一罐水，依次为一株株杜鹃花浇水。

他抬起头时，看见因因站在庖屋门前，她脸上写满心事，勉强一笑：“将军，您梳洗完毕，用饭过后，再下山吧！”

一直沉默，直到离开时，无明柔声道：“等我回来！”

因因微微点头，浑身乏力，他要随大将军去大司空府求亲，我能奈何？

想快去快回，无明便快马加鞭，这是匹好马，带着主人急驰，穿过呼啸林间的山风。

跟上马驰骋的速度，无明的思绪飞速运转，理清无数头绪，权衡多种考虑，最终他决定孤注一掷。

已经不能去弄清梦境，不可再错失心上之人。

他在心里下定决心：“苦海无边，誓不回头！”

到方城，无明径直去向大将军府，在门前伫立片刻，抛开杂思顾虑，他高高的身形轻快的穿庭而过。

义父总是起早，晨练之后到书房，站在大将军书房前，无明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谁？”是大将军威严的声音。

“义父，是无明。”他握紧拳头在腹前，使劲睁了睁眼睛。

“进来。”依然威严而冷淡。

推门而入，无明躬身一拜，大将军看他一眼，冷冷问道：“你来，为何事？”

无明撩开衣裳下摆，忽然跪下，大将军才有了些吃惊的表情。

“义父，我以国君恩赐养病，擅自离府，是我之错。但山野清净，确实更宜养身。这几日，我也不敢耽误治军。还望义父酌情开恩。”无明一股脑倒出这番话，抢先认错求饶。

大将军闻言，略顿了顿，才舒心道：“你知错便罢了，快先起来。我与你细细商议，向大司空提亲之事。”

无明霍然昂头，眼中焦急，直视大将军，但缄口不言。

大将军蹙眉聚睛，沉声道：“你这是何神情？什么眼神？”

“义父，我不！”

“你，你再说一遍。”大将军愠怒道，两道染霜的眉因愤怒而颤动，实在不能相信无明竟然抗拒得如此果断，从前他可绝对不至如此，至少会说些婉转的话，留有一定余地。

无明岿然不动，膝盖却颤抖发软，他收紧腹部，强自镇定，决然道：“不！”

大将军身子前倾，瞪大眼睛，厉声问道：“是为了那个贱婢？究竟是哪一个？”

“义父！”无明直视大将军，目光恳切，期盼他不可能的成全。

大将军怒拍桌案：“说！”

无明的心紧缩一下，他不屈的表情渐渐涣散。

“那贱婢竟给你带坏成这样，短短时间捣毁我多年的教养，真是厉害手段。你不说，我也会找出来，到那时我定不轻饶。”

“义父！”无明失声喊道。

“你魔怔了！”大将军怒吼，眼中冒火。

无明浑身软塌，眼中凝冰，万万不该期待奇迹，所有人固执于己。自己和义父之间，悬着虚空深渊，都各自维护己方阵地，若竭尽其力表达心声，不过沦为笑话。

他在心中质问，究竟是谁魔怔？

大将军怒极，欲发作，突然听得瓦片碎裂。

“谁？”大将军冲到外面，向屋顶看去，踪影全无。

无明则痴痴跪在那里，恍兮惚兮。

大将军大声叫人追赶，外面的脚步声匆匆。

无明心中一动，遍身凉透。他弹起身，冲门而出，与气冲冲进屋的大将军错身而过，却丝毫不顾，疾跑出去。

大将军错愕至极，仿佛不敢相信，缓缓转头，只看到无明飘起的衣衫。

他身经百战，也愣在原地，拳头紧握。

无明驰马而去，大将军追出去时，只见小小的背影。

无明隐隐感觉不妙，到郊原就加快速度，片刻不歇，直向橘山野墅。

上山的路走到大半程，此时阴云袭卷，天光陡然暗下来。

穿过枯树林，急急转弯后，一冲而出，眼角余光瞥见山壁上飘起的布条。

马奔跑百步之后，无明猛然掉转头，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挂在山壁上，背上有行囊，没看见脸，但他已猜出是谁。

驱马靠近，无明坐在马上，向这个素衣女子的背影，变声喝道：“嘿！”

“你是谁呀！快帮我一把！”她的声音颤抖着，有些害怕。

只有沉默，无明既生气，又觉好笑。

“你松手，倒下来！”

听得这悦耳迷心的声音，因因难以置信，吃力转头，眼睛对上无明那清澈的凤眼。

她瞪大圆眼，立刻避开无明若有笑意的眼神。

就在这一瞬间，勉强维持的平衡打破，脚下一滑，手怎么也抓不住树枝和石缝，她掉落。

在她身下的无明没闪开，站在马镫上，张开双臂，顺手接住她，将娇小的人一转，扔在身前的马背上。

他立刻坐下，将因因裹在胸膛之前，向橘山野墅飞驰。

因因惊魂甫定，脸红得发烫。她想解释这种场面是怎么出现的，头脑却一片混乱，开口就结巴：“你……你，我……”

寒风呼啸，无明冷漠，颠簸得厉害，她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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