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山间的树叶由鲜嫩的翠绿转为苍黄,再由干脆的苍黄缓缓从树上剥落,堆积在各自的树根下,等待时间把它们消磨成泥土,再为来年的新生提供养料。待到树叶尽数脱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时,一场大雪就这么不期而至了。
在唐今七岁的这个冬天,天气格外寒冷。真的是到达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会给肺腑造成冷冽的刺痛。等雪停后,世间的一切都仿佛被冻成了一块坚硬厚实再不会化的冰。
冬日里天空黑地快亮地晚,因此每日的早课都成了一种折磨。约莫五更天的时候,唐今被身边已经起身师兄吵醒,屋子里虽然暗,但他就着外头被雪映出来的亮看见有个人影在麻利地收拾自己的被褥,不一会儿便已经拾掇利索了。他又稍稍迷糊了一会儿,才有了起身穿衣的打算。可是当他刚把手伸出温暖的被窝外头时马上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地缩了回去。唐今又皱着眉头等了一会儿,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再次伸出手往外探了探——然后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此时睡在他临铺的风和已经收拾妥当,转脸看向他也实在是哭笑不得:“唐今,该去早课了。”唐今把头微微一缩,眯着眼睛,只把鼻头露在外面,嘴唇下巴都在被窝里藏得严严实实,闷闷地道:“师兄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风和心中明白早课恐怕又要被这个孩子逃掉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伸手随意揉了一把孩子软软的头发。
风和赶到存思堂时,早课还未开始。伯凊看他独自前来,问道:“唐今呢?”“他有些不舒服,今日早课不能来了。”风和笑道。伯凊随即露出了然的目光。只是立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什么不舒服,怕是懒病又犯了。”说这话的是武真,平日里几位师兄中也数他待唐今最为严厉,因而唐今也总是躲着他走。“唐今年纪还小,你同他较什么真。”风和随口回了一句。武真皱起眉:“七岁的年龄已是不小了,你们若是再这么惯着他,日后还能成什么事?”风和一时语塞,就连伯凊也有些哑然。的确平日里他们待唐今都是多有放纵,并不曾严苛对待。一来是想着唐今年纪还小,二来则是唐今几乎是他们一手带大,多少都有些爱护在里面。只是猛然被武真挑破,两人又无从辩驳,此刻都有些赧然。武真看大师兄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一时惊觉自己也把大师兄给骂了进去,于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三人之间还是伯凊首先打破沉默:“一会儿下了早课我去看看唐今,你们先去各自的位子上吧。”武真与风和连忙应了。此时其余师兄弟也都到齐,伯凊端坐在正前,主持早课的开始。
他们的早课无非都在修习一些清静打坐,力图进入坐忘的境界。道士入定并非只是干坐着,也绝非神游太虚。他们往往能够心无杂念地专注一境。有人云,入定者,水火不能害,亦不命终。此话虽有夸大,但定神打坐有其功效也是实话。哪怕最终不能成仙得道,也能平心静气,修身养性,因此尽管打坐十分无趣,每个人也都是严肃对待,不敢偷闲的。在这种冷冽的天气里,外头是天寒地冻,里头却也没有暖和多少。初始还有几人微微打冷战,但一刻钟过后几乎每个人都定下了心神,稳坐如山巍然不动,只有鼻翼间散出的微微白雾才能证实他们仍在呼吸。
下了早课后天已微微放亮了,伯凊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而后站起身来理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这才走出存思堂往唐今住的地方走去。
那孩子多半还在睡着。伯凊心里这么想着,结果推开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些惊讶。唐今的被子懒懒散散地卷作一团在床上,与旁边风和整洁的床铺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伯凊走上前去伸手一探,被褥里头还是热的,想来也没出去多久,于是转脚出了门。
门外地上雪铺着厚厚一层,方才来时没注意,现下仔细瞧着,由门边有一行浅小的脚印往不远处的一个平日里堆积杂物的库房延伸出去。伯凊随着脚印走,而后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在门口时伯凊就被此处充斥着的血腥味惊到,随即听见门中似乎有老虎喉间迸出的低吼声,心里更是焦急,伯凊不待多想,急忙推门而入。
门中的场景确实十分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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