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1/2）

“……皇四子璟，少年孱弱，命运多舛，幼年失母，朕怜之甚……封怡亲王，领安州封地。其生母贤妃朱氏，淑慎持躬，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著德……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仁温慧皇后’，迁入皇陵。其应行典礼，着礼部详察，速议具奏。”

京城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家家户户的耳朵里。圣旨刚刚在中书门下转了一圈，还未到宰相手里，消息就传到了九门之外。

因而当事人之一的薛璟比许多人知道得更晚。圣旨到永延殿时，他还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再拜而稽首：“儿臣谢父皇隆恩。”

额头再度触地，冰冰凉凉，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去他的皇权。”

一时间他从一个普通皇子变成了亲王，正在修建的皇子府规格又高了一级。薛璟摇头，这个年怕是要在宫里过了。

不过，京城里的人，恐怕不会让他这个年好过。

他住在宫内，一时京城拜会的人还见不到他。几个大臣倒是来见过他，薛璟心知这些都是定坤帝信任的忠臣——哪个皇帝也不会允许自己不信任的人在自己的前殿随意结交亲王，即使那个亲王是他自己的孩子。

回京的第二日他就求见了太子。太子薛珩是已逝的虞皇后所出，和大公主薛珺是双胞胎兄妹。太子妃刘氏是镇南王的嫡女，和太子一同见了薛璟。

薛珩不苟言笑，话也不多，看起来有些疲惫。薛璟将他和原主记忆中的大哥对比，依稀能看出一些幼时的影子。薛珩长得并不算多么英俊，眉目随了虞皇后，有些过于清丽秀雅，但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有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势。不愧是在宫廷长大的天潢贵胄——在他面前，薛璟都下意识收敛了身上从江湖带来的那种随意洒脱。这种气势他只在定坤帝身上见过。

太子妃倒是能说会道，但薛璟也没有久留。他早早就离开了东宫，离开好远才敢舒一口气。

他的二哥三哥，礼亲王薛琛和恭亲王薛珧刚好委了差事，在京城以北的燕州办差，府上只留了女眷，薛璟也不好拜访。倒是他的其他兄弟陆续来永延殿拜访他。

最先来的是六皇子薛瑢和七皇子薛琮，他们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都没到开府的年纪，还住在宫里。两个孩子满怀好奇，偷偷溜到永延殿，当时薛璟正抱着一本书读得入神。

那是一本《楚律》，厚厚的大部头。薛璟以前主要研究大陆法系，博士期间的研究方向就是中国古代法律体系。他看得津津有味，却被内侍的脚步声打断了。

“王爷，六殿下和七殿下到了。”

薛璟一怔，合上书：“快请他们进来。”

永延殿供皇帝临时休息用，并不算大。薛璟出了被他用做书房的偏殿，一眼看见两个孩子坐在外间，瞅着桌上的点心不说话。

“六弟，七弟。”他温和地唤了声，“不吃块点心？”

六皇子薛瑢回过神，又瞟了眼点心，艰难地移开目光。他拉着薛琮站起来，行了个礼：“愚弟瑢、琮，拜见四哥。”又小声嘱咐薛琮：“快见过四哥。”薛琮听话地行了礼，但没说话。

薛璟还了礼：“六弟七弟不必多礼。”他走了两步来到两人身边，“怎么此时来找我？今日书房不上课？”

薛瑢的生母是出身陈国公府的何顺仪。陈国公何桂圣眷正浓，但这人从未来永延殿看过薛璟——薛璟猜此人并不是定坤帝真正倚重的臣子，但也许另有隐情。薛琮的生母王婕妤出身于漳州陈阳王氏，是绵延数百年的名门望族。这两个孩子交好于他，应该不会引来太大的麻烦。

听到薛璟的问话，薛瑢眼神飘忽了几下：“四哥莫管这些，反正你不久也要出宫了。我们就是来看看……四哥，长什么样子。”他脸上笑嘻嘻，“四哥莫怪，弟弟实在是没见过四哥，好奇得紧。”

“无妨，想来见我，来便是。”薛璟道，“只是我听说今日书房还有课，两位弟弟还是先去上了课再来找我。不然，先生恐怕要生气的。”

“先生才不会管我。”薛瑢嘟哝道，“先生只喜欢五哥和五姐姐，才不会理会我。”

薛璟听得眉头一挑：“这是说哪位先生？”

如今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之位均已加恩赠了臣子，又有少师、少傅、少保三孤，按理来说，这些人都有资格教皇子公主。但事实上，三公三孤之职已成虚衔，真正能够出入书房、教授龙裔的，不过是那几位罢了。

“是徐先生。”薛瑢撇撇嘴，“徐英达徐先生，戒尺打得最疼。”

薛璟看了他片刻，笑了。薛琮盯着他的笑容看得有些呆，竟跟着傻笑起来。

“六弟如果真的厌烦了读书，不如跟何母妃说说。”薛璟道，“兴许何母妃帮你告假，比你自己偷溜出来好得多，莫说还要拉上七弟。”他伸手摸摸薛琮的脑袋，“七弟一日不去书房，不怕先生打骂？”

薛琮收了傻笑，两眼忽闪忽闪盯着他，嘴唇嗫嚅几下，还是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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