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宫（1/2）

除却京城贵族和官员的女儿，各地采选的秀女都是经过层层擢选的幸运儿。这一批进宫的秀女一共四百多人，按照选秀流程，秀女们要在淑芳殿住足一月，学习宫规、多方考较。但这次由于情况特殊，大选本就被推迟了不少，五月底又赶上百草节，为了省出一部分准备时间，便压缩了秀女们的培训时间。

然而考试标准并没有因此而降低。虽然对于齐嘉言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考不过就能顺理成章地回家了，她一点也不想被选上。

秀女们住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每个房间住八人。这天秀女们入住淑芳殿，崔贵妃着女官分发每人配额的饰品。秀女每人有珠翠耳环一对，梳百花分肖髻，戴各色绢花，贴梅花钿。其余饰品一概不准佩戴，一经发现，立刻取消选秀资格，并牵累其姊妹，还要罚银五百两。

秀女入宫身上不准带私物，连入宫时穿的衣服都要全部换下来检查，因此没有任何夹带的机会。每个人床头都配了统一制式的盒子，用来收纳首饰和胭脂妆粉。

第一天进宫，秀女们兴奋又紧张，都有些疲惫。到了时间，嬷嬷们来提醒秀女沐浴，齐嘉言把那套首饰收在床头的盒子里，便拿了换洗衣物去排队沐浴。

秀女们每三日一沐，五日一浴。沐就是洗头，浴是泡澡。第一日可以既洗头又泡澡，因此这一日给秀女们规定了沐浴的时长，超过一定时间就会被从浴盆里强行拉出来。

一间屋总共八个秀女，谁都想先洗。但一个江南来的姑娘抢得了先机，其他人只得排在后面。

齐嘉言排在第三个，她有些累了，但前面的秀女洗了半天还没洗完，她无聊之下打了个哈欠。

“齐三姑娘。”

有人在她背后唤她，齐嘉言回过头，是与她同住一间的一个秀女。齐嘉言模糊记得这人姓白，叫……白什么来着。

白姑娘手里抱着换洗衣物，笑得眉眼弯弯：“想跟姑娘商量一下，可否让我在姑娘前面洗？”

齐嘉言眨眨眼：“为什么？”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实在是有些困了，心神不宁的，没控制好措辞和语气。幸好那白姑娘并没有生气，依然笑得温柔可人：

“不瞒姑娘，我今日一大早从京郊乘车而来，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累了。”白姑娘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观姑娘心善，才厚着脸皮请求姑娘……如果姑娘也困了累了，那就当我没提过。”

齐嘉言闻言摇头：“你先洗就是。”

她虽然无心选秀，但也清楚与人为善总是不错的。进宫之前母亲曾反复叮嘱：“莫要结仇、莫要争高下……虽不求中选，但也决不能堕了名声。顺其自然便是。”

齐嘉言想着人家是从京郊过来的，进宫一趟不容易，便爽快答应，和白姑娘换了个位置。

她们俩一换位置，排在第五个的姑娘哼了一声：“位置都是自己排的，凭什么要给你让位置？”

齐嘉言奇怪地看看她，道：“这位姑娘，我二人换位置，并不影响你沐浴。难道说……姑娘格外嫌弃我，不愿意排在我后面洗？”

这话便说得重了，那姑娘转开目光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齐嘉言也没打算与她继续纠缠，只是朝着白姑娘笑笑：“姑娘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

“无妨。”白姑娘道，“我名清钰，请问姑娘闺名？”

“不敢不敢，我名嘉言，”齐嘉言道，“不知姑娘的闺名是哪两个字？”

“山水之清，金玉之钰。”白清钰道，“姑娘的闺名可是取自‘嘉言善行’之嘉言？”

“正是。”齐嘉言道，“我字妙语，姑娘如果不嫌弃，我二人以字相称可好？”

“嘉言妙语，浑然天成。”白清钰赞道，“我字弥真，弥者满也，真者非伪也。”

二人相视一笑。齐嘉言注意到前面有人从浴房里出来，忙道：“弥真先去沐浴吧，我们明日再叙话。”

白清钰便进了浴房。齐嘉言转过头看了一眼排在第五个的姑娘，对方躲开她的视线。齐嘉言笑笑，再也不去理会她。

第二日，嬷嬷很早就来叫醒秀女们，去拜见主持选秀的崔贵妃、丹淑妃和刘德妃。三妃坐在淑芳殿正殿，等着秀女们十个一组来拜见。崔贵妃赐茶就赐得口干舌燥，不耐烦了便叫丹淑妃赐茶，她只管点头受礼。

齐嘉言和白清钰刚好排在不同的两组里。两组交汇时，两人遥遥对视，相视一笑。

拜见完三妃，秀女们正式开始了培训。

众秀女坐在淑芳殿的侧殿中，面前摊开放着工整抄录的宫规，听宫正司的女官讲解。齐嘉言用心地看着，生怕哪一点错漏——无论如何，她还要在宫里住大半个月，如果宫规不熟，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

一天的培训结束，还有作业——抄一遍宫规。

齐嘉言对此苦不堪言——她最讨厌抄东西。从前她每次犯了错误，温令仪都会罚她抄书，小时候抄《女四书》，长大了抄诗集，最近两年抄的是四书五经，甚至还有她哥哥齐嘉文准备考举人时用过的策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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