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1/2）
“李泰然，我们分手吧。”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没有开玩笑，我累了。”
“你要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走，我会永远恨你。”
“恨吧，你太优秀，像我这种女人，配不上。你恨我，那我就可以永远的，活在你心里。”
“顾千双，你是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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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双时常会做这样的噩梦：
梦中她站在悬崖边缘看风景，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失足掉进悬崖，无助下坠的时候，她抓住了横着生长在悬崖上的一棵小树。
她以为她可以得救，她挣扎地往树上爬，可是她太重，树太小，她看到小树的根因为承受到她的重量而慢慢拔离泥土，眼看就要连根拔起，连人带树一起坠下山崖，她闭上眼睛，认命地放开了双手……
坠落山崖之际，顾千双从梦里惊醒过来。
坐起身，她喘着粗气环视四周，身上盖着花花绿绿的薄被，不远处的窗边放置着一张绿色的陈旧书桌，房间里的光线微弱，依然是龟裂的墙壁，依然是霉迹斑斑的墙角。
再次醒来，眼前是1988年居住过的狭小房间。
她翻开被子下床，突然脑袋一阵晕炫，顿时感到头重脚轻。她忘记了昨天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她记得陈汉娜拉着她到酒吧里，给她介绍新交的男朋友，然后她们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下尽情摇摆舞动，就好像曾经的年少疯狂时光。
昨晚，她喝了好多的酒。
原以为重生回来可以凭借年轻力壮的身体放肆地玩一回，她却忘记了18岁的自己本就不胜酒力。
房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顾千双打开房门走出去，只见客厅里的光线比她房间里还要暗，大包小包的布条挤满了小小的客厅，蝴蝶牌缝纫机上方的吊灯还灯着，旁边的厨房门大开，明亮的光从那狭小的门透进来。
她隐约可以看到里头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笃笃笃”的声音就是从厨房传来的。
顾千双往发光的厨房门走去，撩开麻布帘子，只见厨房里光线明亮，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面光站着，她看到女人瘦削的背影，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女人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剁肉，锋利的刀折射出耀眼的白光。
“妈？”喊出这个字音的时候，顾千双的心脏为之一颤。
听到她的呼唤停下手中的刀，厨房里的女人回过头来，明媚的阳光就像是一种幻想的滤镜。
顾千双看到女人清秀的侧脸，女人看见了她，杏目圆瞪，眼角多了两条清晰的鱼尾纹。
女人给了她一个刀锋般凌厉的眼神。
顾千双抿唇微微一笑。
田翠琴看着厨房外的顾千双，本来想要给她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却因为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缓和下来：“臭丫头！以后不要喝那么多知不知道？昨天要不是汉娜把你送回来，你自己睡在哪都不知道，丢人！”
说完，田翠琴又继续剁肉。
顾千双再次打量了一下瘦弱的田翠琴，在顾千双18岁的时候，因为喜欢唱歌不被家人理解，所以有些叛逆，很少会和田翠琴主动聊天说话，她总嫌剁肉声太吵，嫌田翠琴啰里啰嗦，重生前的今日，她还因为比赛结果不如意和田翠琴发生争执。
那天她和田翠琴吵得不可开交，还扬言要搬出去，田翠琴气得不轻，抬手在她脸上留下五指印。
想到这里，顾千双摸着脸，只觉得自己的小时候太不懂事。
“妈，你又在给哥做肉饼？”顾千双问田翠琴。
“你哥哥上大学，很辛苦，营养要补全。”田翠琴说。
“妈……”顾千双手指勾弄着窗户的布帘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田翠琴把剁好的肉放进大碗里，放入淹料搅匀，“是没有钱用了吗？”
“我昨天参加《歌星梦》的比赛得了冠军。”顾千双说，静静地看田翠琴的反应。
田翠琴闻言回过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千双。
“你丫头能得冠军，我还是厨神了呢。”田翠琴说。
“是真的，我过两天就要签约了。”顾千双说。
“会不会是骗局？”
“不会，人家是正当的娱乐公司。”顾千双目不转睛地看向田翠琴，似乎怕一眨眼，田翠琴便消失不见，“妈，等我赚到钱，我们就搬家吧。”
“搬去哪里？这里住得好好的。”田翠琴说，不理会顾千双奇怪的视线，继续忙碌，“唱歌唱歌，每天都是唱歌，你就不能找个正经的工作？”
还是一贯的抱怨。
顾千双眼眶发热得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布，走进厨房，抬手从后圈住田翠琴的双肩，把头靠在田翠琴的颈窝，静静地不说话。
“你今天是怎么了？”田翠琴耸耸肩要把她甩掉，她却扣住双手，不动分毫，田翠琴生动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你昨晚回来都没洗澡，一身的臭味想熏死谁？”
她忘了做过多少次拥抱田翠琴的梦，只是这次怀里的田翠琴是有温度的，也是真实的。
“妈，我好想你。”她说。
“每天都见到你，我都嫌烦了。”田翠琴却只当她是捣乱，摘开她的手，把她推到厨房之外，“听话，快去洗个澡。”
说完，田翠琴便放下帘布，继续在里头忙碌。
顾千双擦了擦眼角留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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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为了爱情/今宵不冷静/你你你为了爱情/孤单地看星……”
顾千双看着简陋的卫生间，她一边洗澡一边哼唱曲子，仿佛自己回到了天真烂漫的18岁。
18岁的外表之下，谁想到内里是五十岁的记忆和灵魂。
顾千双用肥皂把起泡泡，和18岁的皮肤光滑细腻的自己坦然相对。
她在80年代洗澡，唱着90年代才有的老情歌——
“灯光酒色里/不管多心醉/无谓太过计较恋爱总告吹……”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强势打断了她的自娱自乐，取而代之是男人急切的喊声。
“顾千双，你能不能快点！”隔着厚厚的门板，顾千双都能听出来，那是哥哥顾千庭的声音。
“哥，你到街口的厕所去吧，我才刚开始洗澡，大概还有半个小时。”顾千双说。
“那里脏死了，我给你两分钟，你给我马上出来。”
“煮个鸡蛋也要六分钟，不行，最少要给我两首歌的时间，八分钟。”顾千双说，她能想像到顾千庭急得跳脚的样子。
虽然没有风尘仆仆，但昨天的狂欢让她脑袋沉重，只想好好洗个澡清醒清醒。以前她会听他的话，因为怕她暴躁的老哥会踢开门。但现在她是五十岁的老阿姨，顾千庭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小青年，她不怕他。
“你……顾千双，你居然敢这是对待我，你气死我了！”门外响起脚步声走远的声音。
有洁癖的顾千庭终于肯让步到公共厕所去，顾千双舒了一口气，继续洗澡，用温热的水冲掉身上的泡沫，冲刷她年轻的胴体。
冲好澡，她换上一条素白的连衣裙，卫生间里是雾蒙蒙的蒸气，顾千双用手抹了一下满是雾气的镜子，又再细细打量镜中年轻的自己，满脸的胶原蛋白，眼角没有一丝细纹，就连皮肤都是紧致有弹性的。
看惯了自己五十岁的模样，重生回来，每次看到镜子中18岁的自己，她都感到胸口漾开的满心欢喜。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双啊，你在厕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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