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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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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巡抚、布政使赵之肃大半夜走了后门。他要见两江总督顾况并不是稀奇事更不是难事,不论是公事往来还是私交。他和顾况交情匪浅,幼时两家便是世交,两人同拜一师,也从不避讳这层关系。可这日他乘着天色浑浊,披了身黑布袍子,过了子时方出了门。

顾大人住的大院后门临着条小河,平日里只有府中婢女浣衣才从这门进出。赵之肃半夜搭了条小船过了来,叩了后门。顾况听到府里管家来报,着实吃惊了一下,吩咐管家备了壶茶,忙披了件衣服起身,让人将赵之肃请到书房。

赵之肃从来私下里见顾况便当他兄弟,从不行虚礼,这回半夜相见,却差点给跪下。顾况头一回见这打小镇定,火烧眉毛了仍安如泰山的家伙如此慌神,忙上前握住他手,“伯重,出了何事?你镇定点。”

赵之肃拿出一信纸递到顾况手上,“这是今日一支箭射到我轿子上的”。顾况听了这话不由一阵心惊,而看见那上面一方印更是立即变了脸色,等读完那信上内容便整张脸煞白,“城中已传了许久,道是来了个秦爷,瞧这私印应当是真的。”

赵之肃扶住顾况一臂,以极低的声音道,“听闻京中大变,禁卫军那日在宫中的当值皇骑卫数十人突然闯入承乾宫,软禁了圣上。结果宣王及时带兵赶到,后来又越俎代庖地凌迟处死了带头闯宫的江鸣,却以圣上受惊急病为由代理朝政,这个把月过去了没有还政的意思,离天子就只差个正经名分。我们在地方上,不比京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一头雾水。如今秦子渊到了我这地界儿,还递了这信,老弟我这脑袋真是悬在脖子上。”

顾况叹了口长气,扶着赵之肃坐下,递了盏茶至他手里,自己眉头却是结了个锁,“秦衍曾领了禁卫军多年,辞任之后皇上就没再任禁卫军统领,摆明了这位子还给他留着,随时回来随时坐。江铭是他心腹,你要说江铭敢擅自做这事,我是打死不信的。可若秦衍要想谋反,以他这些年平南镇北的功勋,军队里一呼百应的声名,大可自己做皇帝,何必帮着宣王?”

一向持重的赵之肃此刻是一脸快哭了的神情,“安南侯当年可是跟着秦衍打过海寇的,替他挨了一支毒箭,瞎了一眼。安南侯想留居江南,本不合规矩,结果秦衍上奏,圣上二话不说破例给兵封侯,赐了“安南”二字,意思是世代镇守江南二省,以震海寇。如今秦衍暗地传信给我,让我去削安南候的兵,将他软禁在府,这是什么意思?”

“老弟啊,就凭你手上那点人,动不了安南候府一根毫毛,可若知道这是秦衍传的信,安南候兴许真不会反抗。”顾况苦叹道,“安南侯在地方多年,手下的兵从不生事端,做的都是抚境安民的事儿,对你我也客气的很,要真这么做了,你等着进那史家的《奸臣录》吧!贤弟啊,十载读圣贤书,考取功名,且不论咱们有无本事开万世太平,起码国泰民安之下得保得住一方安稳,万不可做这遗臭万年的事儿。”

“我如何不知啊?这不是求你想办法么?这秦衍离京到了江南,给了我这么一封东西,是宣王的意思?”赵之肃苦着脸,“按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宣王如今是个代理天子,按道理,我们手上的兵那是效忠皇上,效忠朝廷的,可现在朝廷到底是个什么局势?”

书房的窗咯吱一响,听着像是起了风。而正在谈话的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

顾况将食指抵在唇间,从书桌上展开一张纸,执笔沾墨。

赵之肃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写道:“宣王把持政事,却不敢真取天子而代之,为何?”

赵之肃忙拿起另一枝笔,接道,“莫不是怕地方兵以勤王之名赴京?”

顾况点了点头。继续写:“借秦衍之手,除地方兵力,如若得逞,必会弑君。”

赵之肃一头冷汗,执笔的手都颤起来:“我不过一个地方官,安南候是皇上封的,没有圣旨,我头顶着朝廷的官职与他对立,要他交出兵来,那等于靠向了宣王。若不去,宣王真成了事,到时候算起旧账……”

赵之肃手抖地再也写不下去,撂下笔用手掌在自己脖间一横,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

顾况按住他的手,道,“莫急。待我想想。”

顾况沉思一阵,终于又落笔:“当年除寇时,我见过一次秦衍,其胸中皆是保国安民的心思。以我之见,他断不会谋反,只怕宣王拿住了秦衍要害,借他的手除他的人。若是成了,则地方兵权尽除,而秦衍亲手动自己的生死之交,必定名声扫地。陇西、关北军之统帅会如何看,还会否听秦衍之命?到时宣王再弑君,对外称皇上因病驾崩,这天下就坐稳了。一石三鸟,逼朝廷官员站队,撤了安南候的兵,再毁了秦衍威信,自己连面都没出,宣王这一手极狠。”

赵之肃回过神来,强按惊惧又拿起笔:“是这个理。今上的禁卫军是秦衍一手带出来的,宣王要笼络军心,必定不会杀秦衍。而若非要害被拿,以秦衍军中之威,也大可振臂一呼以召勤王之师,区区宣王何足惧。”

“秦衍无妻无子。当年秦将军战死,秦夫人殉情而死。先帝怜其忠烈,将秦衍接入宫中,养在当时的太后,后来的太皇太后膝下。秦衍自小在宫里长大,要说有养育之恩的只有她,可太皇太后几年前薨逝,他此后几乎全在外面带兵打仗,有何要害?”

顾况写到这,笔下突然顿了。赵之肃对这个老友了解至极,一看他表情就急了,低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顾况把笔放下,二人终于不再以字沟通,他凑到赵之肃耳边说,“秦衍这几年来数次请征,他是武将之子,心系沙场是理所应当。你要说北边鞑子,那确实用得上他,可是连东边剿个匪,西部平个乱他都亲自请战,是不是有点过了?”

赵之肃瞄了顾况一眼,眼神含义不明,又听得顾况接着道,“他如此主动,各地领兵,每战必出,弄地各处军中都是仰慕他的人,就不怕上位者忌惮?宫里长大的人,会没这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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