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微知著(1/2)
李义给秦肃配的四个副将不是随意指派的。施存代表的是健扑营下层军士,另外三个则分别调自皇骑卫、骁羽营、禁军防卫营,都是各部威望颇高的人物。
军中讲究令行禁止,但这既靠严格的自上而下的军纪,也靠主帅的个人威信。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比如兵变造反,个人威信的力量还要高过军纪,否则史上不会有军队哗变,将军黄袍加身这样的事。
李义的安排并不只是敲打秦肃,还是制衡之道。于任何一个君王而言,这都是必要的手段。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秦同,能让他全心全意把军权交托于一人之手。
手握军权易让人产生无所不能的感觉。鸟尽弓藏有时是君王不义,有时是将帅嚣张,时间长了就不把上面的那位放在眼里。唯有双方都有极大的自制和强大的不受干扰的人格,才能维持良好的关系,而这种情况哪怕阅遍史书也太鲜见了。
施存的马是谁动了手脚,没人去查,终于不了了之。若非秦衍要赛马的一番巧合,再加上李翀托人寻来的虎骨,施小将军的前途只怕刚刚开始就要夭折。
施存伤未好全,没能参加演习,李义嘉奖众帅时也没能出席,错过了一笔御赐的荣耀。他原本在四个副将里年纪最小,家世最微,无势也自然就难有威权,在演习方案的讨论里本就说不上话,到最后论功行赏时也没人提起他。但对于健扑营大量的下层军士而言,施存却是一个激励着他们的存在,许多兵士皆为他不平和叹息。
但没能再获一番圣宠,又未必不是好事。李翀嘱咐的那句话或许多少起了作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去寻他的麻烦。施存虽非高官之家出身,但父亲也是个有武职的,他在心里有数,便也韬光养晦,主动担起了日常操练的各种辛苦活儿,依旧和兵士们混在一起,而对秦肃和健扑营的老将们恭敬还多添几分。
他避锋芒,有人却不甘沉寂。秦肃从前的亲信们心怀怨言的并不少。
邻近年尾,正是京中贵胄走动交往的时节,请客设宴的豪门大家众多。每年这时秦家的门房每日收到的帖子摞起来有一块青砖的厚度。自顺明年间起,秦家是各大世家必要示好的,而至于秦家人给不给面子,去不去,则取决于对方的地位。秦同去后,秦肃沾了这份荣光。
今年,递请帖的却是少了一半。这一半的人大约是狗鼻子,嗅觉实在敏锐。李义顾着秦家一姓的脸面,也顾着秦同曾经为尉迟容开过一句口,什么也没明说。可对那些人而言,皇上仅仅一个有理有据的升降职,就让他们闻到了异样的味道。
秦肃在帖子里挑了挑,却是发现少了从前颇有分量的几位重臣,当下便有些不满。他当即命人给这几位写了请帖,反客为主,要请他们到秦府来。
顾士卿收到这封请帖后,哭笑不得,暗道这位大将军实在是蠢得无药可救,视皇上的警告于无物,不但没夹起尾巴做人,还竟然敢对皇上示威。
有脑子的,都和顾士卿是一个想法,纷纷称病或寻理由拒绝。
就连尉迟容都让宫里的小宫女断了与那位同乡的联系。她几次在李义面前婉言试探,想知道李义察觉出了什么,李义都用调情话盖了过去,这反而让她警觉起来。
顾士卿的态度让送去秦府的请帖再少一半。这年的年尾是秦家自开国以来最寂寥的一个冬天。往年流水般踏破门槛送年礼的人几乎一个也没有出现。
秦肃好歹仍是一品武将,健扑营主帅,对顾士卿此种态度大为恼火,与四个从前的亲信带着健扑营十来位部下,连续多日在京中顾家的知名酒楼八珍楼摆席,各个把火器拍在顾家酒楼桌上,把到此吃饭的京中富家子弟吓没了影。
顾家虽然不在乎那么一点钱,但这影响却是连发性的。老百姓闹不清朝中的名堂,可都害怕火器,害怕兵痞子,一时间去顾家各个铺子的人都少了许多。
秦肃找茬,可顾家各个都是沉的住气的,宁可亏钱,不到李义跟前告状,并没有闹出大动静。
然而李翀与秦衍这日乘着年尾热闹的兴致去逛街,就察觉出了不对头,往年顾家的饼铺,珠宝铺,酒铺,布庄到了这时候总是人头熙攘,常衡总得多派许多人将他俩围着。而今年,竟然人烟稀少,很不正常。
李翀皱着眉头,将一条街走到头,转身问常衡道,“今年这是怎么了?顾家生意这样萧条?”
常衡军中人士,早就听说了秦肃闹的事。他犹豫了会儿,才回了李翀的话,“臣听闻秦将军和顾大人有些龃龉。”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却一个字也不多说了。
一个是秦家人,一个是母舅,李翀和秦衍十分默契地都没有追问。李翀“唔”了一声,低声道了句,“舅舅不该呀。”秦衍接话说,“许是误会,过几日说开了就好。”
他正说着,便见眼前晃过一个眼熟的影子,一瞬进了前头的喜饼铺子。他只愣了一下,便快步追了过去。
“荆小哥。”秦衍跨进饼铺,笑眯眯地对着荆无悔的后脑勺,“你真来了。”
饼铺的掌柜朝秦衍行了个礼,“秦公子,这位公子是您朋友?他这个月可来了多回了。一直在这条街上转悠呢。”
荆无悔顿时尴尬起来,恨不得地上此时有条缝。
秦衍微微一愣,继而又笑道,“我出来肯定会派人去知会你,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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