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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安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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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西暖阁是个很要紧的地方,皇上平时在东暖阁办公,批折子,召见臣子,不常去西边暖阁里。但如若去了,只有朱禀天在门外看护,就是连王免也只能远远候着。

项淳一早来了,在暖阁里等了一会,银炭炉子生着火,整个房里十分温暖,整日里在白毛风里奔走的他还挺不适应,出了一头汗。李义从东边过来,推门进来就说,“初一也不来拜年。给我省钱呢。”

项淳笑,后撤一步,单膝跪下来,“陛下万福。”

“坐。”李义坐在罗汉塌的一边,指了指另外一侧,“知你要来,泡了好茶。福建贡的,尝尝。”

项淳并不推辞,也不客气,站起来坐下就喝了一口,“好茶。”

“你家本就是福建本地望族,得你一句好茶,看来的确不错。”

项淳笑道,“最好的自然都是贡品,臣十五岁前也没喝过这样好的。”

李义一时有些语塞。十五岁后他更名改姓,从京城的小混混一步步变成大混混,怕是再没喝过好茶。

“你要喜欢,回去时叫人给你拿一包。”李义道。

“陛下好意,臣感激不尽。”项淳将面前茶盏一饮而尽,“只不过臣居无定所,喝茶的功夫怕是也没有。”

李义一向知他不要赏赐,于是也不说什么,淡淡笑了笑,“今日来有要事?”

项淳低了点头,“臣……”

他犹豫许久,少有的面露难色。

李义的目光打量着他紧握着茶盏的手。那双手十分粗糙,隐约可见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伤疤。

“十多年了,你没拿过朕一点赏,也没有一官半职。难得有事想求朕,朕好意思不答应么?”李义拿起温着的茶壶,“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项淳忙接过来,给李义斟上,再给自己倒满,“陛下。这事儿说来是我的丑事。”

李义见他一脑门子细汗,起身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将茶壶拎起来,走至暖炉旁,以茶水淋下去,浇熄了里头银碳。

项淳跟着站起来, 李义走回去坐下道,“坐。这里又没别人。江湖中人,也这样拘礼做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项淳低下头来,左思右顾仍是开不出口来,一点不像平日里游走在青楼赌坊的混混头儿,他含糊着说,“我有个孩子。”

李义把头偏向窗户那一侧,看着外头琉璃瓦上的开化了的细雪和垂下来的冰棱,等了许久也 没等到项淳再说话,笑起来,“我儿子都快和他拜把子了,你才刚来告诉我。”

项淳实打实惊了下,整个背一抽,“什么?”

李义道,“我给你下了令,要备战。天录司的人各处收集四境情报,天南海北地跑,很忙,你没时间照看自己的孩子。我当然要给你看着,万一有个什么,我可对不起你为国劳心劳力。”

项淳眉心狠狠一皱。

李义给他续茶,“别误会。我信天录司绝对忠诚。照顾你的孩子,我是真心的。而且,机缘巧合,他认识了大皇子,朕也想让他们处一处,打小养起来的感情自然是最好的。你没能公开得的荣耀,以后给你儿子。”

项淳的后背渐渐松下来,沉重地呼了口气,“多谢陛下,臣不求他往后有什么荣耀,好好活着就是了。现下有些事需要臣去北境亲自察看,从前没有放心不下的人,说走也就走了。现在……都是当年臣一时失察,留下的祸患。”

他口口声声说是祸患,可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李义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是你很爱的女人吧。”

项淳不吭声了,随即一哂,“天录司的人,不谈情爱。臣自己犯禁,本该向皇上请罪。可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还请皇上许我继续效力。”

李义摆了摆手,“若说几十年,人无一刻情之所至的时候,朕也不信。既然你开了口,朕一定会护着他,给他一个体面的身份,让你放心。”

项淳起了身,行至李义跟前,端正双膝跪地,“谢陛下。”

他十五岁离家,在京城里秘密受了三年训练,一身大家功夫又多了许多诡谲的偏门。幼时的挚友后来有考入京城为官的,在青楼里和他偶遇,竟不敢相认这是当初那银鞍照白马的少年。他甚至不叫从前那个名,青楼老板说这孩子被家族除了名,断了关系,赶出来,只得自谋生路。

当了多少年混混,侠不似侠,披着一身油腻的皮,也沾染了不少烟酒气。项淳早年间也不是没怨过,自己是家中最出类拔萃的少年,功夫最好,品行出色,从小是被父亲和师傅夸着大的,然而少年人又如何知道,那些褒奖,那些超越他人的疼爱,都是为了弥补他十五岁往后的生涯呢。

离家时,父亲说,“阿文,族谱里无你的名字,大顺官册也不会有你的名字,汗青上自然更不会有。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出色的孩子。”

母亲则什么也没有说,她没有来相送。

无数个夜里,项淳是靠着他父亲那句话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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