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之日（1/2）
荆无悔对着梁戌的背影怔了一会，梁戌那最后一句“别让你爹失望”并没有在他心里引起波澜，反倒是“真正为国为民的英雄是什么样”似是撞了下他的心神。
英雄，少年人们皆心向往之。有两下武艺的更是要么有匡济天下之志，要么有从龙立业之愿。
荆无悔正在心志将立未立的年纪，这一年，从赴京到进林府，所经历的一切都非他自己的决断，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他表面越是不认怂，心里越是充满不安。
在所结识的这么多人里，荆无悔只在那个宫中的小少年——秦衍身上，看到了一丝认同，一点知心。
他未必对秦衍的身世知晓清楚，可命运的相似似乎在暗中起着作用，让荆无悔产生莫名的亲近感。
那个让他有些认同感的少年——秦衍休养了数日，直到生辰当日才算好起来。李翀早考虑到这层，将原计划作罢时就悄悄命人把那养在温泉别院的小猫带进了宫来。
李翀在秦衍生辰前晚特意找人回自己宫里，寻了要一起送给秦衍的贴身宫女，嘱咐她第二日去禧宁宫。
这宫女第二天一早就按着李翀的命令，抱着那雪白的猫咪给送过去。可还没到禧宁宫，半路就被追上来的李符截住了。
那是只异域品种的猫，对于长在宫里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的孩子来说，这个小生灵却是稀奇。
李符本也准备早早去太后那给秦衍过生辰，和自己娘亲出了宫门。贵妃的仪仗尚未行出多远，就听到李符在后面喊，“停下，停下。”
尉迟容转过头去看自己儿子，便见李符从小步辇上跳下来，走到一侧避让的一小宫女身前。
那小宫女躬身行礼，怀里探出一个雪白的小脑袋。
尉迟容便抬手示意抬辇的宫人们停下来，笑盈盈地看着明显对那小猫感到好奇的李符。
李符指着那小猫的脑袋问，“这是哪来的？”
宫女行着礼，慎重地回答道，“回殿下，奴婢不知。这是大殿下命人交到奴婢手里的。”
李符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小猫咪的背脊。那猫咪竟然十分乖巧，轻声地“喵呜”一声。
这一声便要把李符的心叫化了。小孩子似乎天生喜爱小动物，一下就爱不释手起来，低下头和那猫咪大眼看小眼，也忘了要去给秦衍过生辰，直愣愣地站在那。
尉迟容看在眼里，于是缓缓地步下辇来，走到李符跟前，柔声问，“很喜欢吗？”
李符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小猫咪边连连点头，喜爱之情无以言表。
尉迟容道，“这是你大哥的。你要喜欢猫去叫宫里豢宠的公公们挑一只好的给你。”
李符点了个头又摇起来，“不不不，我就喜欢这只。娘，你瞧它的眼睛，像颗宝石，浑身上下一根杂色的毛都没有。”
尉迟容轻轻地抿了下唇，又说了一次，“这是你哥哥的。”
李符听着他母亲的口气，有些不高兴起来，嘟囔道，“不过一只小猫，我去叫哥哥送我就是。”
尉迟容拉过李符的手，“走罢。今天是你衍哥哥生辰，你父皇特意嘱咐了不必念书，陪他好好玩。大殿下这几日也都在禧宁宫。你不想早点去吗？”
李符抚着那小猫长长的毛，歪了歪脑袋，对着那宫女说，“你把这小东西给我，我去和大殿下说一声。”
这宫女是李翀特意挑给秦衍的，是个又伶俐又识得做人的。闻言便朝尉迟容屈膝道，“贵妃娘娘，殿下还小，若是不小心给这小东西伤了便不好了。不如还是奴婢抱着，跟随娘娘一起过去罢。”
尉迟容打量了她一会，笑道，“你真是个机灵的。”她转向李符说，“她说得对。让她跟在你身边就是。”
李符闷闷地松开手，随着尉迟容走回了辇上，分外不舍地对着紧跟着自己的那宫女说，“那你可要抱好哟。”
宫女低首道，“是。殿下。”
禧宁宫里，秦衍晨起就去给米蓉请安，刚推开门就见李翀在他房门口等着。李翀冲他笑笑，也不说什么，拉起他的手一起朝太后殿里去。到了禧宁宫主殿，两人刚要跨进，李翀便小声和秦衍道，“祝你岁岁平安。”
秦衍道，“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跨入殿门。
米蓉备了一盅煲了半个时辰的鸡汤煨的面条。李翀和秦衍请完安便坐下一起吃。两口下去，李翀就和他祖母撒娇说，“我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面条。早知秦衍生辰有这样好的东西，应该每年都一早赶来。”
他在米蓉面前是嘴巴最甜的。米蓉笑笑说，“你在我这就尽说好听的讨我开心。”
李翀道，“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可没有故意讨您欢心。”
秦衍将那面条吃完，把剩下的汤也喝得一滴不剩，“翀说得对。皇祖母每年都亲手为我煮这生辰面，比御膳房做得好上万倍。”
李翀故作讶道，“皇祖母竟亲手为你煲汤煮生辰面？这是多大面子。皇祖母，我也要。您可不能偏心。”
他俩一唱一和，让米蓉很是开心，所谓天伦之乐，不过就是眼前这一种人世之景。早年间，几个儿子闹得很不愉快，如今看着秦衍和李翀能这样相处，倒是让她弥补了遗憾。
“太后，有两个孩子在，您这精神头是真好。”伺候了米蓉半辈子的老嬷嬷也跟着乐呵，“要不干脆把宫外的孩子们也都叫进来。”
米蓉笑盈盈看着两个孩子，想了会，还是摆了摆手，“罢了。那几个孙儿都大了，来了也拘束，和翀儿他们玩不到一块。反倒显得勉强。”
老嬷嬷便道，“是。还是太后考虑周详。”
宫人们将用过的早膳撤去，李翀和秦衍一人一边在米蓉身旁坐下。
他俩与米蓉叙了会儿话，主题仍然是逗她开心，没过多久，稚嫩的一个声音传进来。
“皇祖母！”
“符儿，这样早就来了？”米蓉站起来，半抱起小跑到她跟前的李符。她年岁是真长了，显得吃力。
李符垫着脚沾着地，偎着米蓉乖巧道，“祖母快坐下，我给你捏捏肩。”
“可得了吧。”米蓉点了点他额头，“在祖母面前装懂事呢。”
李符吐了个舌。
尉迟容还落下几步远，这时踏入殿门就跪下请安。
米蓉抬手道，“今儿个是衍儿生辰，难得几个孩子来我这一起玩，不必太多礼数。”
尉迟容应下来，起了身。她尚未落座，便听到李符说，“皇祖母，方才孙儿来这儿的路上看到一只小猫。可漂亮了，孙儿从没见过这样的。”
米蓉轻轻皱了皱眉头，“宫里的主道上不让有猫猫狗狗的。在哪儿碰上的，是什么人负责清理的道路？”
李符忙说“不不，不是随意乱跑的。听抱着的宫女说是哥哥特意寻来的。”
他说完转头看着李翀说，“哥哥，听说是你从宫外找的。你怎么找的呀？”
李翀一愣，瞄了一眼秦衍。这本是他要给秦衍的惊喜，没想到被李符抢先给说了出来，顿时让他略有些沮丧。
秦衍笑笑着回看了李翀一眼。
米蓉看向李翀，“噢？”
李翀撇了下嘴角，“父皇知道的。本是叫人养在温泉别院里，看着衍身子刚好，出远门不便，前几日命人带进来了。都让太医细细查过，绝没问题。”
米蓉听他这样细致周到，略略点头，“嗯”了一声，道，“果真如符儿所说那样漂亮么，那叫人带上来看看。”
“快进来！”
李符十分雀跃地喊了一声，便见一容色秀丽的宫女抱着小猫走了进来。
米蓉免了她礼数，命她走近，仔细地看了眼她怀里的小猫。
的确是一个美丽的，看一眼就令人喜爱的小生灵。
“翀儿，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小东西。”米蓉道，“看来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李翀于是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话说了出来，“皇祖母，这猫带进宫来我就找了个妥帖的宫女照看着，皇祖母若是喜欢，就连着她留下来，一起给衍，当作生辰礼，行么？”
米蓉尚未回答，李符便开口说，“原来是送给衍哥哥的。衍哥哥，你能转送我吗？我可喜欢了。”
尉迟容坐在米蓉下首，轻声斥道，“怎么这样不懂事，那是大殿下送给衍儿的生辰礼，怎能转送你？”
李符把目光转向李翀，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要是衍哥哥答应了转送我，你会生气吗？”
李翀随口道，“你问他肯不肯先。”
秦衍看了他一眼，李翀目不斜视，等着他回答。
“衍哥哥，你肯吗？”李符从米蓉膝上跳下来，站到秦衍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你真的这样喜欢？”秦衍在为他用了十分心思的李翀和平日里相当疼爱的李符面前为了难。
李符正要回答，李翀听着这话音，打断道，“你要真这样喜欢再找一只就是了。”
“能找到一样的吗？”李符瞪着大眼问。
李翀道，“父皇这样疼你，就算我找不来，你去求一求，什么样的没有。”
李符努了下嘴角，不作声了。
他年纪还小，却也知道虽然父皇疼他，但为了这么个东西去求父皇，尽管是件小事，可他母妃大约会责怪他。他已经开始念书了，不该有“玩物丧志”的苗头。
秦衍看着李符的目光暗下来，很是不忍，便朝李翀打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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