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初长夜（五）（1/2）

时值正午，正是何京城中大大小小的繁华街道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时刻。马蹄哒哒地踏过平整的石板路，拉着垂着金丝幕帘的华贵马车穿行在人群中，如游龙入水一般向两侧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车过后，路边摆摊和小贩和头上攒着花朵的俏丽小娘子又再度围拢过来，一边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里面到底坐的是哪位权势滔天的王公贵族。

在这片天子脚下的土地上，几乎无事不奇，路边饥肠辘辘的乞儿被哪家王爷看上带回府里，机灵一点便是一生的吃喝不愁，局势诡谲的朝堂之上，战战兢兢的臣子说错了一句话，便可能是牵连九族荣华不再。

若说天下是一盘棋局，那这里便是最厮杀最激烈的战场，可现实中无人不想握紧了手里的机会往上爬，又岂是黑白两方对弈如此的简单。

景瑞西街的一家茶楼中，王五的脊背躬成虾子，刚刚笑容满面地送走了一桌客，还没来得及停下来歇两口气，便瞟到又有人影驻足在了店门口。他凭着摸爬滚打多件的眼力见儿定睛一瞧，呦，不简单，这定是位贵客！

这是个尚且年轻的男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来游玩的公子哥，只不过这位公子也实在长得太俊了些？眉目清秀，身如修竹，手中轻摇一把碧色的扇子，眸光流转之处顾盼生辉。

王五有点看呆了。

这时，那公子用扇子掩了掩嘴角的笑意，接着“啪”地一声合扇，声音明朗道：“小二，带我们寻一处雅座。”

“诶……好嘞，您里面请！”

话说到这里，王五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白衣公子的身后原来还跟着一个人，一身显眼招摇的赤色衣袍，身量稍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扶着斗笠的边沿，叫人只能瞥见一个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勾人心魄的唇。

“如何如何？早就听闻何京的烧鹅乃是当朝一绝，夏湖，这回我一定带你尝尝……”

“好……”

“还有西街的玉桃酥，东街的山楂糕……”

醇厚的男声低笑了一下，“调查的这么清楚，怕不是为了带我吃吧？”

“嘿嘿别这么说嘛。夏湖、夏公子、神仙哥哥？……”

即便是这两位神仙似的人物，招呼着二人上楼的王五也暗搓搓地听不下去墙角了，只觉得牙齿都酸倒了一片，心里念叨着定又是哪里的小公子带着男宠出来挥霍了，虽说当朝的确民风开放了些，男风也逐渐盛行，倒也没见过这么明晃晃搬到台面上来的一对儿。

他也不懂，也不敢问，眼观鼻鼻观心地赶紧忙不迭道：“二位，这边儿请吧。”

裴渡笑嘻嘻地撩开了珠帘，让夏湖先进到了被屏风隔开的雅间，却看得后面的王五又琢磨不透了起来。

也没见哪家公子带小倌儿出来……还亲自上手给人家撩珠帘的啊？

裴渡哪有功夫关心他在想什么，自顾着要了一壶上好的普洱，又点了些当地特色的茶点小食，点着点着，神情却忽然一滞，面颊上飘过一抹绯红。

王五不觉，按部就班地退出了隔间，然而过于机灵的眼神还是一不小心瞄到了桌子底下两人早就“暗度陈仓”的双手，由于角度的问题，似乎还是裴渡强迫着拉着红衣男子的手往自己身边凑，一副要强抢民男的霸道模样。看得王五悚然一惊，直叹世道不易世道不易，谁不都是为了吃口好饭拼尽全力豁了出去……

这厢，“豁出去”的夏湖却低声戏谑道：“这就怕了，神仙哥哥？”

二人的雅间就坐在二楼边上，下面正是一楼的大厅，铺设了个台子正有评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着戏本子，听客稀稀落落倒也不少，然而房梁又不高，谁不经意地一抬头，指不定就将二人桌子底下的“纠缠”看得清清楚楚了。

裴渡缩了两下没缩回来，方才觉得自己是主场的气势也没有了，心里却一直因他之前的话痒痒的，便忍不住用小指搔他的手心，还一边故作乖顺的样子将下巴搁在桌子上，看着夏湖低眉顺眼地笑。

“你之前都说了，可不能再欺负我了。”

偏他这幅装乖的样子实在勾人得紧，二人算是初通了心意，那里是能忍得住这种撩拨的时候。眼见夏湖的眸色已经暗了下来，这里偏又人多眼杂，不方便发作，只好捏住他作乱的手指，一下一下磨蹭着他圆润的指节。

“好，不欺负。”

裴渡抬头与笑吟吟的夏湖对视，脊梁骨上忽然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道你要说话就好好说，干嘛眼神弄得跟要吃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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