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酒席举办的当天，小杨必定会在院子里敬上一圈酒，这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都会被小杨吸引，没有人会留意这家主人里头屋子的窗户关严实了没。

趁这时，马夫悄悄从后院溜进来，穿过事先留好的窗子缝，钻到小杨妈的屋子里，轻手轻脚将拴住小杨妈的铁链子用钳子剪断，再给小杨妈一套他穿脏了刻意没洗的衣服。

咔嚓两剪子，乌黑的长发落地，也剪断了小杨妈这些年被困在小山村里的隐忍与酸辛。她蹲在地上，拾起地面的泥灰在裸露的皮肤上搓擦，再将脏兮兮的手指插进头发林间拨弄，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饱经舟车劳顿。

屋外的欢闹有将歇的趋势，马夫不敢多做停留，他带上小杨妈剪落的头发循着原迹回去。跳下窗框前，马夫回头看了一眼，他从镜中瞥到了小杨妈的模样，心想，他们两人还真有几分相像。

将手中的发丝绕成团塞进院子角落的鸡笼中，马夫轻轻推开了门。他先从门缝中探出视线，确认了四周没人，才出了后院，紧接着拐弯绕进小道离开。

看到马儿饱吃一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马夫才赶着车前往小杨家的正门口。彼时，小杨刚刚好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

小杨看马夫到了便将人带进来，跟他爸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子取行李。大大小小三个箱子，小杨和马夫两个人来来回回搬了三趟。最后一趟时，陪小杨搬行李的人从真马夫换成了小杨妈。而院子中觥筹交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变化。

于是小杨跟众人道了别，坐上他妈妈赶的马车，带着一声声的祝福，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前往外边的世界。

他坐在车板上，静静看着母亲的背影。头发是马夫替她剪的，参差不齐，毫无章法，沾染了泥灰后看起来更是如同狗啃。而小杨却觉得，这是他母亲这些年来最美丽的一次。

马夫则又走了一遍不久之前走过的路，他还是从窗子中跳出，从后院门那离开。不同的是，这次他绕到了隔壁村子，抄小路与小杨他们在半道汇合。

“啊，原来是这样。”易安瞪圆双眼盯着讲故事的杨老师，手中筷子里的一块肉夹了半天还没往嘴里塞。

杨老师看到易安的可笑模样忍不住捏了把易安的脸，笑着问：“你真的听懂了吗？”易安点头如捣蒜，认真答：“我听懂了。”

“那你复述一下，说说看你听到的是什么样子。”杨老师笑意不减，“就像老师在学堂里教的那样。”

本来故事听得高高兴兴，杨老师一说考查，就让易安有些紧张了。他下意识地转头求助马叔叔，发现后者正专心致志吃着菜，而眼角微微的笑意分明表示他是站在杨老师那一班的。

这下易安没辙了，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答：“这个故事主要讲述了您在马夫先生的帮助下，带着您妈妈，离开了咱们村的事情。”

“嗯，不错。故事主线抓住了，答题的格式也是对的。”杨老师点头认可。闻言，易安松了一口气，就当易安准备将筷子中晾了好久的肉块喂进口中时，杨老师又提问了。他看着易安的眼睛说：“还有呢？”

“还，还有？”易安身子猛然一缩，一副受了惊的模样。这时马叔叔终于不再默不作声了，他发话道：“好了，还让不让孩子好好吃饭了？”说着夹起一块肉送到易安碗里。

杨老师向来是拿马叔叔没办法的，这下才稍作歇息。他有些尴尬地咳咳两声，拿起酒杯道：“喝酒喝酒。”在易安面前，马叔叔还是给杨老师面子的，他举起酒杯跟杨老师的碰了下，抿了一小口。

于是两人开始谈天论地，说起了易安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

看两位大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这了，易安渐渐放下心，将那块半凉的肉吃进肚中。不肥不腻的红烧肉入口即化，鲜香中带着点甘甜，刺激着味蕾猛烈跳动，连带着五感都鲜活了起来。尝到美食的幸福感顺着神经传递到全身各处，让易安的双眼瞬间泛起了泪花。

他一边快速眨眼一边大口吃饭，这一开始便停不下来。一个中午，易安眼眶通红，吃了满满三碗饭，将盘底的汤汁都一扫而光。

“慢点吃，”马叔叔起身给易安端来一杯凉白开，“别呛住了。”

易安狠狠点头，吞咽下最后一口饭，才发现噎得慌。马叔叔端来的水简直就是救了易安一命，很快一杯水也见了底。

马叔叔轻轻抚摸易安的背，从上往下给易安顺气，问：“好吃吗？”

“好吃。”易安答。他看着眼前的空碗，突然低声念了一句奶奶。还不知道奶奶今天一个人在家，中午都吃了些什么。

听到易安无意间小声小气的呼唤，马叔叔愣了一下。他微皱眉头说：“这倒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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