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2）

定缘道君不知何时已然停了下来，不再向前走去。依师徒二人的步程，此时应早已踏出了后殿来到宫外，然而他们却是来到了一个莫名而出的石穴之中，幽黯已于不声不息间消散了许多。玉溅霜抬眼望去，只见洞穴中或垂落，或斜起着无数莹润石柱，幽幽散发着盈盈光芒，在师徒两人面上身上映出一袭皎皎华光。洞穴中心处，在数道石柱的簇拥下却是半躺半立的一口水晶玉棺，内中空无一人。

“此乃千叶世界最为核心之处，曾是天道孕育而出之地，却也是它唯一无法探查的地方。”定缘道君微微一笑，并未理会玉溅霜骤然惊讶的神情，而是接着往下说道：“方才你答的有对也有不对。天道果然掌控着律法则规，操纵生死，却未必无情。”他顿了一顿，开口吟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吟罢他轻轻一叹，接着道：“天道早已有了欲望，而有了欲望便再也不能称之为无情了。”

一个猜测蓦然浮现在玉溅霜心中，她喃喃道：“难道。。。”

定缘道君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缓缓点头道：“不错，它的欲望便是那遁去之一，大道留下的唯一变数。”说着，那缕愁绪又现，他的语声中第一次出现了悲悯：“它孜孜不倦地寻找着那遁去之一，为此操纵生死，弹拨命运，一切的轨迹都只活在它的股掌之间。我当时以元灵仿轮回入世便是察觉此节，想以新生往返逃离它的掌控，洗刷它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但最后仍是功败垂成，不过一场幻梦罢了。”说到此处，定缘道君倏尔将目光凝注在玉溅霜脸上，问道：“霜儿，你在渡龙虎心魔劫时，是否曾听闻虚幻的声音在你耳畔徘徊不去？”

玉溅霜回望入定缘道君那双星雾氤氲的幽寰眼瞳中，定定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我心魔劫迟迟不至，唯有幻声缭绕。我恐其是诱人幻境所以便并未做理会。但是后来那声音戛然而止，而心魔劫到最后也不曾见踪影。”

定缘道君颌首道：“他们便是过往几十万年间天道的牺牲品了 - 是曾经无数修道士的残念汇集。你天生灵感过人，在渡劫与天地交感之时听闻它们的声音不足为奇。这世间除大道外没有任何事物是能永恒存在的，包括天道在内，除非它寻得那遁去之一从而成就新的大道。而吾等修道跳出轮回之人则是被它视为续命的良药，盖因我们的凝练元灵比之灵气更加精纯，能辅升它的底蕴，延长它存在的时间。在天道吸收了最为精华的那一部分后，余下魂魄中的记忆和情感便被其弃之如履。这些残存执念前仆后继，难以消除。它们锲而不舍地盘绕在每个修道者耳畔，然而只有如同你我一般灵感卓绝之人才能在与天地交感之时偶尔听闻。”言罢他露出了一个玉溅霜从未见过的讽刺笑容，道：“何为正？何为邪？谁又能知道我们的天道行事与抽魂炼魄的邪魔外道无异？而谁又会知道所谓的飞升不过是个可笑的谎言，万载修行，全为一个死物做了嫁衣裳呢？”

玉溅霜听到此处只觉心神巨震，却不全是为了天道被揭开的假面，而更是为了定缘道君。

她急急道：“师尊！那您为何还要。。。”

定缘道君却是缓缓一步到了她的面前，温凉的掌心抚上了她的发顶，也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飞升之举，却是无可避免。出了此地我们的命便难以由己，而我们又能躲在这里一辈子吗？”

玉溅霜抬首望入了定缘道君的眼中，与师尊曾日夜相伴的熟悉让她在对方的融融笑意间一眼望见了那无可回转的决意。她心中陡然剧痛，呼吸间已明了了师尊最后的决定。

她低下了头，几息后轻轻道：“那霜儿要如何做呢？”

玉溅霜感觉到定缘道君的手离开了，然后便是悉索的脚步声，但她并未抬头去看，而是茫然地注视着莹润如玉石般的地面。

“你要在天道之前找到那遁去之一。”定缘道君定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