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1/2）

初夏时节, 满院芬芳的莲花新雪一样动人，如云的宾客散去，许夫人与臧尚书又与张家说定了叫他们过来帮手，来日起事之时派出张家豢养的两千私兵助阵。

待张家的家主也回去了, 臧大郎却从门外过来，低声道：“阿婆，二郎去了。”

这个“二郎”说的不是才被迫休了自己的妻子的臧二郎，而是臧大郎的第二个儿子。因他是臧大郎无意之间弄出来的婢生子, 臧大娘子引以为耻，几乎不曾带他出去走动过, 然而这从前的耻辱, 如今却成了保全臧家最后一滴血脉的好手段。

许夫人关切道：“他才十来岁，出去了怎么过活？你给他安排好了房屋田地了没有？”

臧大郎回道：“给他在东海那里安排了一处大约二十亩地，不惹眼, 刚够他一个人读书科举罢了。他身边的仆人太多了反而惹人眼目，孙儿只把阿姆给了他。”这个“阿姆”是臧大郎的乳母, 自幼对他贴心贴肺, 是最忠贞的仆人。

许夫人松了口气道：“来日我安排一下，就说他过世了就完了。”

像这样的婢生子, 有些规矩严格又不缺儿孙的大家族里是不认的, 好吃好喝供他长大读书，将来给十亩八亩地送出去, 虽然仍许他用本家的姓氏, 却不许他号称是本家的族人在外走动, 本家的族谱上也是没有这个人的。

如臧家的小二郎这样“过世”的幼童，每个大家族里都有几个，有的是年纪极小的幼子，有的是没什么人知道的婢生子，更有些人家不是送孩子出去，而是送已经怀了孕的仆妇出去，说是“放良”，其实怎么样，各家心知肚明，只是比谁更能将孩子藏得紧些罢了。

臧大郎低声答道：“父亲与两位叔父都在议事，二郎身边那个有了身孕的阿春也送出去了，三郎与四郎只有嫡长子，太惹人眼目了，倒有些难办。”

许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难办就算了。”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骂道：“这几个死人，生出他们来只有拖累家门的用处！”

常家将女儿送给了西戎王为妃，以示臣服之意，不过是为了借兵罢了——他们家自己的兵力还不够给侍卫亲军塞牙缝的。然而他们家假模假式地臣服，进可等到西戎人打进京城来人困马乏的时候再反戈一击，退可在西戎人的朝廷里玩弄权术，将下一任西戎王定为自家的外孙，怎样都不吃亏。

可是臧家这几个不肖儿孙跟着添什么乱！

臧尚书沉声道：“太子殿下忠君之情是变不了的了，时间紧迫，咱们也没有那个游说太子的闲工夫，只得暂且自己上了。”

这话也是白说，太子虽然个性不大坚强，可是孝顺的心思是一等一的，叫他犯上作乱欺君弑父，不如叫他去死的好。世家们眼看着火烧到了眉毛，实在说不动这脑子叫《孝经》塞满了的傻太子，只得自家点齐兵马冲击皇城。

臧大郎忍不住问道：“咱们家真个没有什么保全的法子了么？”

臧尚书道：“你亲爹与叔叔们的印信都留在了常氏老狐狸那里，咱们这一回倘或不出手，常家赢了，咱们就要被清算了；陛下赢了，他们常家自然会拿着你爹他们的印信拖咱们下水。可是咱们出手了呢？陛下赢了，也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常家赢了，咱们翻身在新朝照样做人上人。”他自己也觉着这话说得颇为无耻，堂堂国.朝世家，怎么能与外族为伍呢？便摇了摇头道：“倘或你爹他们的印信没有落在常家手里，倒还好说。如今么……咱们只好奋力一搏了。”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眼见得郗法的军队是比世家们要强得多的，郗法的赢面也更大，臧家假如将三个儿子都舍了去，交给郗法随意处置，自家也不是不能脱出身来。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种与谋杀长公主的逆贼为伍的臣子，哪个皇帝不想杀了他们呢？臧老先生再是心狠，也是对着别人家的人心狠，对着自家人，还没有到能狠下心来送亲儿子去死的地步。

所以只好拖着全家人一起去死了。

臧大郎也是自幼学习仁义礼节的君子，也不能说出叫父亲自己去自首的话来，可是要叫他这种正人君子去谋逆，那比叫他送他爹去死也不差什么了。他沉吟半晌，为难道：“宫里阿姐那里不知怎么办呢？”

臧尚书道：“她是郗家小儿的皇后，死不了，你只管放心就是。”实则娘家谋逆的皇后有几个是真“死不了”的呢？臧尚书也不知道，不过是拿着几句虚话安慰自己罢了。

·

造反这等事，越出其不意越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