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回（1/2）

建初元年, 北地果然豪雪不断，幸而宫里宫外掌权者早对此有些预感，已发下号令去，令各地修整灾民房屋, 又平抑柴炭之价，务使百姓过个好冬。

各地豪强早就在先帝时被屠戮过一波了，如今这些，不过是才缓过气来而已, 不敢对抗朝廷。因此柴薪虽然略贵了些，然而也还在百姓可承受范围之内。

寿春宫内, 沈令嘉正在赏雪：“八娘腊月里满七周岁, 早该取训名与封号了。”

施阿措道：“她姐姐们到了这个岁数都要做个小小的礼仪，如今却在先帝孝期以内，新帝年纪幼小, 只得俭省些罢了。”

沈令嘉道：“她年纪虽小，已是长公主了, 按制行册封礼, 则她兄弟们与嫂子们也要来观礼。按我的看法，先帝大行时候, 因怕边陲不安, 在外之王都未召回来。如今天下大定，何妨将他们召回一观？大理王与吴王之父倒是老实上本称贺而已, 燕王上的本却颇有些责怪太后当日为何不召他回京参加丧礼的意思哩。”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燕王在宫里是被先常太后养大的, 个性温柔而略带懦弱，像这样风格强硬的奏本，倒有六分可能是出自其妻北狄左贤王斛律来仪之手了。

施阿措道：“吴王也还罢了，垂髫小儿，比今上还要小一岁的，他父亲更是方外之人。大理王却是做了多少年的本朝正统，一旦召回，只怕舆情将要有变。”

沈令嘉道：“我倒不怕臧家谋逆之事还能推翻，然而——”她踌躇了一下，道：“前儿外头传来的消息，鄂王自削了护卫之后就抑郁多病，已经病逝了。据说原来的晋王老迈垂死，滕王好.色身体虚弱，更被前次太后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子，也都不是长久之象。倘若一年之内宗室最近之人连去三个，杀孽太重了，外朝看着也不像样。”

晋王本是先帝兄弟中仅在世的一位了，郗法在世时，待他十分优厚。然而这老东西年纪大了，又要闹腾，以至于自己被削了爵，条件也变差了，心情更十分惴惴不安，生怕被妖后杀了，身体焉有康健之理？

施阿措颔首道：“原来如此，梁王等远些的宗室召回来开宴是不顶用的，须得加封宗室，再与近亲亲近亲近才好。既这么着，便用一回八娘她小人儿家的册封礼又如何？”

·

建元二年的新年便有些寥落，盖因吕太后手段不大温和，铲除谋乱的三王的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敲打了一帮人，震慑了一帮人，许多宗室便出京回封地了。

吕文则却不大在乎人变少了，在她看来，人虽然少了，但是留下的都是可用的，不忠心的，走便走了，不稀罕。

这一年正旦前一日命妇朝贺皇太后时，吕文则便与梁王妃叹道：“昔年先帝九子，如今宫中所存者，不过三人而已。”

梁王妃劝道：“豫简王、睿太子与悼皇子虽然幼年早夭，娘娘也要节哀。大理王、吴王之父与燕王还在各地散落，亦是陛下之手足哩。”

底下早有机灵的命妇知道其中之意了，却不敢相信，盖因这三王乃是先帝最长三子，一旦召回，今上做幼弟的势必要难堪。

吕文则心中早有打算，道：“说得甚是，陛下今年满五周岁，可以出阁读书了；八公主也满了七周岁，该赐训名与封号，总得叫哥哥嫂子们看一回。”

出了正月，便以八公主要行公主册立仪为由召回这三家。内中吴王之父乃是个躲在道观里万事不管的废物，燕王有可能被北狄操纵来图谋中原权位，这一回召回三王回京观礼，最重要的任务乃是试探燕王北狄的态度，以及争取大理一系的支持。

二月中，吴王太妃谈氏与金氏夫人携吴王顺着水路到了；至三月间，大理王太后、大理王、大理王妃、秀山郡主郗如意亦至京。反倒是比大理近得多的燕王，三月底方带着数千人的仪卫与妻子斛律来仪到了。

吕文则嘲笑道：“好男儿，恁地听老婆的话！”也不放那仪卫们进京——谁知道这些人战斗力几何？若是与北狄人一般好勇武，作起乱来可要使京里头痛死了。

按理这帮仪卫该驻扎在京郊，然而斛律来仪虽才十八岁，却颇冷静：“王之仪卫离身也还罢了，至少把仪仗带进京里。”仪仗和仪卫不一样，王公贵人出行，身前身后那些打伞的、举羽毛扇的、举牌子的就叫仪仗，亲王的仪仗也好有二百大几十号人了，还包括九匹马和一只象。

她是北狄的女世子，燕王又是亲王，侍卫亲军马、步二军都指挥使都是郡王，低了一头，不好说话，只得令茅南星来挡一挡——茅南星虽是殿前司首领，却更是带过兵，平息过世家之乱与西戎之战的勇将，还与淑恭长公主颇不清不楚，起码是燕王夫妻的平辈。

他也不辜负同僚们的期许，至京郊便下马，与燕王见了礼：“王爷。”又劝他不要带兵进京。

燕王还记得些当年在宫里被二姐支配的恐惧，不敢生受这隐形二姐夫的礼：“将军快起。”

斛律来仪笑道：“一别五六年，将军与二公主成亲了没？”

茅南星额头上青筋一动，又压下去：“左贤王别来无恙，这一回进京不知有佳儿几人了？”刺她成婚三年，还未生育。

彼此伤害过一轮，方是正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