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1/2)
梁王家事, 身处深宫的沈令嘉是不知道的,唯有月娘入宫的时候与她提了一嘴:“梁王家又办喜事哩,父皇当年早就说过不许宗室之家买卖儿女婚事,他们倒是又为儿子找了一个富商之女。”并对此表示了嗤之以鼻。
沈令嘉问道:“是孙辈?嫡出庶出?”像这样有爵位承袭的人家, 嫡庶就变得比较重要,因为爵位的承袭按照律法是先以嫡为继的,门荫大部分时候也会迫于主母的压力先供嫡子。
月娘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滥妾之子,是梁王老来得的, 没娶正妻,先纳了个妾室,须不是正经人家的做派。”纳就纳罢, 宗室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一进门就给请封了不低的诰命,叫将来的主母如何自处?家宅不宁就在眼前。
连沈令嘉也懒得问了:“这等事, 不必拿出来污了你娘的耳朵。”
母女两个便不说“无礼之家”的事了, 转而说些杂项:“韦娘娘在三姐那里过得甚好,前儿我去看她, 连脸色都年轻了些。”
韦凝光自二月间太后发了恩典, 许公主之母出宫随公主居住之后就有意搬离宫中,恰六月间清恭长公主生育之后紧接着再次有孕了, 索性卷包儿去照顾女儿起居。韦驸马之母也是当年族里见过的远房嫂子,如今姑嫂重聚却成了亲家, 当年的远亲反倒熟稔了起来。
沈令嘉笑道:“她的胎, 算来是翻过年来生的, 阿兰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只比她晚一两个月,家里人多就是这样好,大家做些什么事都有伴儿。”
月娘道:“阿发才一周多点,阿嫂就又有身孕了,怕累着哩。”
沈令嘉也颇担心,到底自己也生育几回,心里也还有数:“不要紧,府里药材医官多得是,给她好好补养,不会落下毛病来的。待她再生两三个儿女,地位稳了,将生儿育女小事交给下头的婢子来做就是。”
月娘便有些踌躇:“在夫妻两个之间送进外人去,不是和睦的道理哩。”
沈令嘉“嗐”了一声:“她要是舍得避孕,有几个儿子之后就这么夫妻两个过一辈子也行啊。最要紧是不许你嫂子过几年年纪大了、身体差了再多生育,生孩子这样的鬼门关,女人家顶好是少进出几回。”
月娘的脸色便有些郁郁。
沈令嘉道:“怎?有人说起来给驸马纳妾的事了?”
月娘一窒,苦笑道:“都瞒不过娘,却不是儿这里,是四姐处,阮家来人了。”
沈令嘉道:“我还没问过阮家什么来历哩,光看见前头你二姐亲自给淳恭选驸马了,太后那处只说过阮家也是诗书之家,怎地还要拿捏公主?”
月娘道:“寻常腐儒罢了,看见四姐在两坊做的风生水起,便疑心儿子降服不了媳妇,要四姐回家打理家事。却不想想,公主府的家令是拿来做什么的?恰咱们家的公主都不是有孕早的,四姐嫁出去快两年了,也没消息……”
沈令嘉理解地打断道:“这就急了,怕儿子绝了后,要来塞人。”
便是放在寻常人家,这样的婆婆也是要被娘家打上门来的:我女儿嫁到你们家一辈子,你连两年都等不起?做娘的往儿子房里塞人,手伸得太长了罢?更何况天家公主,怎肯受这等闲气?因此淳恭一怒之下把驸马从公主府里撵了出来,如今外人虽然还不知道,几个已经嫁作人妇的长公主却是心里有数的。
月娘叹道:“我也没比四姐晚出降几个月,阿翁阿家他们虽然不急,梁郎却很有几个‘风流’朋友,引着他到处去玩。幸得梁郎是个醉心诗书的呆子,一概懒得理,有闹得不像样的,他还嫌人家无礼,来往也少了。”
沈令嘉听到前面脸色阴沉,渐渐才转换过来:“他倒还不算荒唐。”
月娘道:“只怕什么时候他不再这样呆呆的了,我却怎生说?像四姐,虽然舅姑不慈,幸得四姐夫也还体贴,不曾辜负她,这还算好的。什么时候连驸马都要侍妾美婢了,长公主也只有哭的份罢了!”
沈令嘉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天底下有贪花好色的登徒浪子,自然也有你阿翁那样一辈子不纳二色的忠心丈夫,都是人品的事罢了,了不起和离不过,你做长公主的,要面首不知有多少,犯得着这样难过?然而和离只是下策,要按你娘的说法,你不会让他不想纳妾?”
月娘抽抽鼻子:“我怎能像那等依赖男人而活的妇人一般争宠?太丢人了。”
沈令嘉道:“谁让你争宠了?我是叫你去教导驸马,纳妾不是好事——虽然有助于绵延子嗣,然而妾室多了,家里人口就多,花钱也多,女人互相争风吃醋,更闹得家反宅乱。你将些妾室作乱的典故拿来与驸马看,他会知道你的苦心的。况且天下有节妇,必然有义夫,你两个闲来将这些节妇义夫的旌表拿来看一看,难道不比闲度日能表明心迹?”不光女人死了丈夫守寡几十年可以得到旌表,男人死了老婆之后不再娶妻、也无妾室,就此终老也会被称作“义夫”,一样是朝廷表彰的事。
月娘将脸埋在沈令嘉怀里,还处于震惊之中——母妃懂得好多,沈令嘉还道她还没转过弯来,道:“况且说句实话,我入宫二十余年,还没见过生不出来的地,只听说过不会耕地的牛,什么‘绵延子嗣’的胡话,十个里有九个是男人好色来着。”剩下那一个倒是真子嗣艰难,为防家业落入别人手里,只好广蓄婢妾以求生子。然而真到了生不出来的时候,可不会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只顾着寻摸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做妾。在那些生不出来的人家眼里,屁股大能生养、身体健壮的妇女才是上选,脸蛋什么的,都是不重要的小事。
她两个未及说完,外头八娘九娘携手进来了,施阿措在后头跟着:“国使夫人进宫了,说是老熟人来的,你去看一看不?”又一揉月娘的小脸:“怎地又和你娘撒起娇来了?”
沈令嘉睨了一眼两个年纪还小的女儿,不答,却道:“是谁?”
施阿措就不再追问了,只道:“太后使人来,说阳夫人来了。”
阳夫人乃是西戎新王的表姐,又是卫将军的妻子,身份贵重,因此这一回特意来压阵,生怕国中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作乱惹事,惹毛了宗主国就不好了。
沈令嘉笑道:“卫将军夫人来此朝拜太后,使节必然是卫将军。几个媵女,还劳不动他们夫妻的大驾,怕是有事,咱们去看一眼也好。”
二人便出来,领着女儿们,叫上寄住在此的慕容殿春,一起至长乐宫:“给太后请安啦。”
因来的是熟人,长乐宫内宾主就比较开怀,吕文则见着西戎安分,笑容也比前几天多了不少:“阳夫人将陪媵都送过来了,我因说叫你们带着敏妙郡君过来认一认人,”叫沈令嘉几个都坐着吃茶点,独将慕容殿春拉过来,指着阳夫人笑道:“可还记得这是谁?”
慕容殿春一低头,有些羞涩的样子:“记得,却不知该叫表姑还是婶母哩。”
卫将军虽姓慕容,却是远支宗室了,吕文则笑道:“自然是哪边亲近按着哪边叫,就叫表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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