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2）

十二点一刻。

电台里放起了俗套的苦情芭乐，街上的人也逐渐变得稀疏，最终只剩下站街的鸡，伺机捡尸的男人，和等着接楚优回家的秦淮。秦淮点了根烟，舌头在口腔里绕了一圈，还有些许咖喱的味道残留，抽完这根得去买包口香糖嚼嚼，他在心里想。

秦淮虽然说不上年纪大，但也谈不上多么年轻了，熬到后半夜难免有些力不从心，然而一想到楚优口中的那个“他”，就变得坐立难安起来。

那到底是谁？是楚河汉吗？他在club里做什么？为什么也要带着楚优？楚优在这之中又是什么角色？

太多问题难以解答，可楚优在这场酒局中的角色确实显而易见的。

——花瓶。

虽然秦淮真正想要了解的是楚优背后的——他的父亲，以及其他人，但要说他完全对楚优漠不关心，那是不可能的，秦淮十七岁的时候还在逃学打魔兽世界，十七岁的楚优却已经在声色犬马中走了好几个来回。他和楚优不过一面之缘，却忍不住担心楚优在酒桌上被人欺负，这似乎是并不能避免的事，秦淮心疼，也无能为力。想到这里，秦淮仿佛又看到那双含着水雾的，带着一对泪痣的漂亮眼睛，本就昏沉的意识变得更加混乱，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企图变得稍微清醒一些，但除了头痛，一无所获。

秦淮解锁手机，翻阅起未读信息来，除去一条同事问他下没下班、情况怎么样的信息以外，其他全是垃圾邮件，他没什么强迫症，于是也不去点。他猛然意识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点了，是“可以带人去酒店”的后半场了，便不可控制地为楚优捏起汗来，又在心里琢磨如果碰到有人要带楚优走，他该怎么办？他要说什么？他惴惴不安地刷新了一下收件箱，并没有新信息。又疑惑楚优为什么不给自己发短信？反应半天才想起来他根本没留楚优电话。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算去看看了，而他刚一从座椅上起身，后座车门就被人打开了，紧接着涌进的是扑面而来的，熏人的酒气。

早上拿到车钥匙之后，秦淮就把这辆车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也就自然记住了副驾驶的杂物箱里有呕吐袋，他急忙把呕吐袋拿出来，递给楚优。楚优摆了摆手，并没有接受，他低着头，像自言自语地发问，“有水吗？”秦淮便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递给他，他轻轻抿了几口，把矿泉水又送回秦淮手里，示意秦淮开车，秦淮也就很听话地发动了引擎。楚优家住在郊区，从club到楚优家是很长的一段路，这时候交通已经不再拥挤，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少了许多障碍，秦淮也就轻松了一些，不时从后视镜里窥一要驶出市区的时候，后视镜里楚优的身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赶紧回头看，看见楚优蜷缩在座椅旁边，有些发抖。

“你哪里不舒服？发烧吗？”

“……肚子疼。”声音从臂弯里溢出来，几乎快让人听不见了，秦淮见也问不出个一二三来，就导航到了就近的药店，买了一盒颠茄和医生推荐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若干胃药，就着矿泉水给楚优喂了下去，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楚优身上。等楚优稍微缓和一点，他便向他确认了一下需不需要去医院，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就又重新上车，往城市边缘开。

车又开了半个小时，才到了楚优家里，秦淮担心楚优夜里有什么状况没人管，索性在沙发上睡了半宿。到了后半夜，许是药效退了，卧室里就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被子辗转反侧的声音。秦淮睡觉一向很轻，这种声响听一阵便失了睡意，就去卧室查看。楚优像个不愿意破茧而出的蚕，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剩一个微微颤抖的轮廓，秦淮觉得不安，便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才看见他紧皱着眉头，满头虚汗，于是又十万火急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秦淮怕是要开刀的，就在路上又打给白天和自己交接的人，到了医院，他勉勉强强把楚优背进诊室，楚优并不重，却因为疼痛而扭来扭去。医生看过之后做了诊断，果不其然要做手术，他不能签字，就只好让楚优自己签字，楚优几乎要握不住笔，签了字之后，笔就从他手里径直摔在了地上，秦淮赶紧去捡，和医生道了歉，又准备把楚优抱到移动护理床上去，手刚插到楚优的腋窝，楚优就把头凑近到他面前，喘了几口粗气之后终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几乎让人捕捉不到的，带着几分怯懦的，“对不起呀”。

“嗯？”秦淮一头雾水。

“……不喝酒的……”楚优大约是干脆把最后“事”字吞了半个进肚子，只剩下一声小小的气声。秦淮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也没有时间想，只随声迎合几句“没关系”就把他抱到了护理床上，跟着护士送他到手术室门前，然后目送他进了手术室，闸门关闭，“手术中”的灯牌发出红色的光。

电话那边交代秦淮大约四十分钟能到，他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喘了一口极绵长的气，太阳穴却还在狂跳，一阵阵的心悸让他平静不下来，这种二十四小时绷紧神经持续待机的工作现在对他有些超负荷了。先前局里体检，叫他复查一下心脏，他不以为意，等忙完这一阵要去看医生了，他想，会建议他离开一线吗？能坚持到这次任务完成吗？

在那之前，父亲的事情能够查明吗？

他不知道。

但在这些事之前，他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考虑——等下来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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