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2）

六月初四，夜。

月亮半隐在云层后，窗外的鸟儿扑棱棱地扇着翅膀。

被刷成大红的贺简被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桌上，他愣愣地对着那小小的竹片看了半天。

大大的喜字左端，小小的一排字刻得凌乱，深深浅浅的划痕烙印于上。他望着那张竹简出神，连若若是什么时候走了进来都不知道。

“越人……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他慌乱地撇开简子，勉强地笑道，“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可是个大日子。没有人来我们的婚礼，你会失望吗？我记得你最爱热闹了……”

“怎么会？”若若瞪大眼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死也不怕。”

死也不怕……

他的眼前蓦然又浮现出慕清的影子，他苍白着脸，用那样倔强的神情望着他，说：“死也不怕！”

他一直在利用他。那个傻孩子，他明明知道……明明是知道的……

他以为经过那一晚的疯狂，他该是将他恨到了骨子里。多少个午夜，他一闭眼就能看到他空洞的眸子，心疼得快要窒息。耳边又响起他最后的诘问：“心若死了，人活着又有什么用”？他皱着眉思索良久，心想，他终归和他不一样，那个痴儿。

他一直以为活着是世上最重要的事，若人都已不在，那一切也就都变得毫无意义。直到遇见那个痴儿。如今他方才晓得，世上最重要的，原来是一颗心。若是丢了一颗心，那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与死无异。

可惜，他明白的似是有些迟了。

隐隐猜到他想做什么，越人夺门而出，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清儿，等我……等我！”

他匆忙推开面前紧闭的房门，嘴唇煞白。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他一向最是冷静，此时却是不能。

哆嗦着走进屋子，看见那个人微微起伏的胸膛，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慢慢地走近再走近，他跪在他身侧。

“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过……不过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笑了，颤抖着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从你看到冥蝶之后，我便知道了……你从来，从来都没有对我那样好过……”

他的眼前模糊了一下，随即握住他的手，强笑道：“清儿，全是师父的错……今后，今后师父都会对你好……你坚强一些，好不好？”

“只有天生便带灵力的人才能驱动冥蝶……”他的嘴角有丝鲜红的血渗了出来，他却仿佛不甚在意似的，只微微笑着看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能力……将天罚……转移到自己身上。”

“清儿……”

他摇了摇头，喘了口气打断他。他的眼眶红了，他想，这便够了。他愿意为他哭，他觉得很是满足。

“你从前，不也是这样打算的？让我爱上你，然后……”他勾起唇角，移开目光艰难地道，“待到天罚解除，你们便可一生都在一处。我晓得你想这一日想了很久，也晓得你后来改了主意……那样对我，是想叫我死心罢？”

他哆嗦着唇瓣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心里抽痛得厉害。

“你一向知道我是个痴儿，”他将头转回来，泛红的眼眶带着深深眷念地望着他，“我知道我本不该再有什么样的痴心，却实在控制不住……就当做是我的自私罢。是的，我恨你，可我更想见你……哪怕你最后并没有来，只要想到你正在路上，我也是开心的……”

“傻孩子……”越人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看着他不断闭起又睁开的双眼，强笑道，“困了吗？你再休息一会儿罢。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芙蓉糕，我这就去给你买……”

他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苦笑道：“等不到了……你知道的，对不对？师父……我只求你一件事。”

“……”

“忘记我，同她好好在一处，”嘴角的血渍越渗越多，他的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当做……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当做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而你也不曾动摇。就当做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梦醒之后，我们都还要过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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