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没有病（1/2）

我再明事理一些的时候，曾经一度反复都在思考那么一个问题，李明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是我，或者说为什么偏偏是我。

何其幸运，在垃圾桶旁边，我能够遇见李明深。可能那天他恰巧高兴，也有可能是他觉得有意思，我不敢直面李明深收留我的目的，我仅剩的自尊在贫民窟里过分的廉价，对于李明深的施舍，我最好是接受。

小家伙，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在养儿子。

我的目光锁在李明深的侧脸，车子在路口停下，他稍微撇头，与我视线相对，等到绿灯车子启动。

在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附近，我问起了李明深的伤。

他点了一支烟，打开车窗，他抽烟的姿态，皱眉的方式，常常能让我感受到午后滋生慵懒的绝望，我不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心态会有这种想法。

“会担心人了，这是好事。”他笑，手指在我额头弹了弹，我略低头不做声，他声线低沉，“想好怎么跟老师说了？”

我方才猛然觉醒迟到的事情，解开安全带，当即开了车门，背上包后正要关门，望着眼前的男人，我犹豫了许久，才整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来：“路上注意安全。”

“季非，”我看着他，他笑了笑，“鞋带散了，刚才就想提醒你。”

我低下头看脚下的运动鞋，对他说了声谢谢，蹲**子系鞋带。

我除了会说一句廉价的谢谢，在李明深面前，我根本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我迟到了，而且迟到的非常彻底，正好是第三节班主任的课，我站在教室门口，连报告都没来得及喊，班主任便让我拿上书本站到前边听课。

周易冲我扬扬手，我看见他手里蓝色的笔，外形跟温邻海送我的那支幸运币很像，距离有些远了，我看不太清。

下课后，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她让我坐在隔壁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然后拉过自己桌前的椅子，跟我面对面坐着。

“季非，我不知道跟你谈起这件事，是不是有些不妥，不过作为你的班主任，从你本身出发，我跟各科老师也做过沟通，以你现在的情况，他们给出的意见，希望你可以从头开始学，也包括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她依着商量的语气对我讲起这件事。

我到底还是小，面对关于我自身重大选择的事情上，我还是会惶恐。

班主任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她很温和，面带笑容，“学习本来不应该成为负担，如果从一开始就感受不到乐趣，就把读书当做是负担，对你对你的家人，都不太好。”

“你平时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你的基础相对差了些，我给你家长打电话，想你跟家长沟通交流，但是一直没人接听。你还小，不应该从现在开始就因为读书的事情苦恼，也没有必要，当然了，家长有家长的考虑，季非，老师也仅是站在我的角度思考，你这样下去实在不行，跟不上进度，最好是压一级。”

我的基础哪是差了一些啊，是相当差了，连周易这种上课不听的破小孩都能做的题目，我冥思苦想半天都未必能写出答案。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害怕，是那种摸不清没有底的害怕。

其实我一直没有底。生活从一开始就让我游走在没有选择的路上。

贫民窟像一个咒语，狠狠地驻扎进我血肉里，自卑如影随形。这直接导致了我的交流障碍。我不够勇敢，我只是野蛮，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却不懂得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机会。

尽管她语气温和，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是把头越低越下，她在等我说上一两句，我却想到了我妈妈。

回到教室后，周易用笔戳我的后脑勺，我开始没有理会他，我以为无视会换来片刻的平静。

周易夺过我的作业本，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了我的铅笔盒，我转头就看见了他桌前的钢笔，并不是温邻海送我的那支。

周易露出小白牙，小时候的周易其实比较适合走正太路线，两道浓密的眉毛，一对发光灿若星辰般的眼睛，加上一张樱桃小嘴，模样乖巧可人，就是做的事跟乖巧沾不上边。

“季非，你忘记给我买三明治了，该当何罪？”他是笑着对我说的。

数学老师点到我的名字，我站起身，他让我讲例题下面的练习题，我盯着练习题看，半天愣是没说出个字眼。

周易笑得捂肚子，举手说这题他会。

我坐下后，认真地听了周易的解答，末了老师鼓掌，全班一起跟着拍手。

“季非，你真笨。”他笑得眯起眼睛，小声嘀咕：笨死了，没见过比你还笨的。

嘲笑讥讽对我来说已经是太习惯的事情了。

周易的趣味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不堪上，我越加不幸，他越开心。 想必，他要看见我在贫民窟里的模样，他会更开心。

晚上我写好作业后，李明深还没有回来，我坐在客厅，盯着桌上李鸿瑞买来的盆栽。最后实在是太饿了，我泡了一桶泡面，吃饱后就上楼了。

我还在寻思着怎么把班主任的话正确无误地告诉李明深。

一直到第二天李明深也没有回来，我又在冰箱里拿了一桶泡面，李鸿瑞穿着一套哆啦A梦的睡衣，脚踩一双卡通棉拖鞋，扫了一把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懒洋洋地说：“你跟李明深什么关系？”

我正在倒开水，手一抖，险些洒在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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