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配合（1/2）
翌日早上，我从洗手间出来，李鸿瑞倚靠着我卧室的门框。
他说：“鸡飞，咱两离家出走吧。”
我昨晚睡得晚，这段时间我都睡得不是很好，李鸿瑞的话我有些懵，他又说得认真不像是随便说说的玩笑话。
“骗你的小屁孩，李明深今早的航班，托我照顾你来着！”他偏偏说这话又是笑着说的，我都快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下公交后，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脱口而出三明治，李鸿瑞瞥我一眼，“油条豆浆，这个月零花钱吃不起那些玩意。”
于是他给我买了一笼的小笼包跟一袋豆浆，他自己吃油条和烧麦，喝早餐奶。
周易把钢笔还给了我，我在路上吃了两个小笼包，然后把剩下的都给他。
班主任进来教室闻到味了，很生气，问是谁把早餐带进教室。周易第一个举手，指着我说道：“张老师，是季非，他带了一袋小笼包。”
全班哄堂大笑，我垂下脑袋，不做声。
数学课下课后是大课间，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她与我说了很多的话，我要么就点头要么就摇头，或者简单回答一个好字，她对我印象如何我都不在意，十一岁的我，该有的情绪和心情几乎都在围绕着李明深转。
最后她问起我有没有考虑好好留级的事情。
我说：“我会好好学习的。”她说那好吧，让我在家也好好补习，便没有说更多的话。
她为我好，我看得出来。
李明深出国的事情，李鸿瑞显然不是开玩笑，我跟着李明深是吃的外卖，跟着李鸿瑞也不意外地吃外卖。
放学回到家后要么呆在卧室要么去书房，客厅是李鸿瑞的，有几天，他会带他的朋友来家里，我在书房也能听见外边嘈杂的声音，音乐声混杂了欢呼声。
他们唱歌喝酒玩游戏，我渴了或者想上厕所时，出去时候总能听见他们骂骂咧咧或者高呼，然后扭打在一起，有时还能看见男孩跟女孩亲嘴的画面。
他们闹到很晚很晚也不见消停，在次日起来，我会伏在二楼的栏杆看客厅的状况，躺在沙发的有，睡在地上的有，或者趴在茶几的。
我会特别坏的想，要是这时候李明深回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礼拜六下午李鸿瑞出去了，他临走前问我要不要送我去沈权那儿，我跟他说了那天沈权说的见面的地方。就在附近，所以我自己掐着时间去就好。
“季非，明儿我哥回来，有些话不该说的，你知道吧。”李鸿瑞把牛仔衣搭在手腕上，转过头，意有所指。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懂的，李鸿瑞忌惮李明深。
在公交站台等了许久，一直不见沈权，就在我以为沈权可能把这件事忘记了后，我听见有人叫我。
“季非。”
我转过身，沈权站在我身后，我愣了愣，他小跑过来。
米白色的休闲衣，一双板鞋，使得他看起来格外的令人感到舒服。他还没有说话，开过来一辆公交车，车停站后，等里边的人下车，他把我拉上了公交，坐在后排的位置。
我并不想对他说话，上次的印象不好，我怕他。是真的怕。
他似乎知道这一点，一路都保持沉默，所以我更加畏惧他。
下车后，我跟在他旁边，他走我就走他停我便停。
我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那儿有几个大学生在画画，沈权递给我一根巧克力，我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沈权笑了笑，他手指指着我们左边方向，“季非，你过去看看他们在画什么。”
我没法拒绝他，假使我拒绝了一个，他会想出另一个我所不能接受的提案。这个人很可怕。
我缓缓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回头去看他，他只是对我笑。
画板上除了一只鸟与一片江外，还有成片的树，画画的人是个男孩，他拿着素描笔在纸上涂画。
我的动作很轻，却还是让他给发现了。我以为自己挡着他了，于是挪开了几步，他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喜欢画画？”他问我。
“嗯。”我不知道是该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就是觉得他画的很好，鸟从天空俯冲而下，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那些成片的树，比真的还要美。
他旁边的是个女孩子，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衫，她画了一座桥，桥下是两叶舟，这会发出一阵笑声，“小弟弟，他画得好看吗？”
我小声地说了句好看，那女孩就笑得像朵花，“画好看人也长得好看呢！”
沈权并没有问我他们画了什么，我回到位置上坐下，他让我把眼睛闭上，我照做。
“季非，你现在在想什么？”他问我。
我没有回答，确切地说是我根本没法组织语言告诉他我想的东西，我想到的实在太多太多。
沈权让我睁开眼，他看着我的眼睛，我根本没能闪躲，“我讨厌你。”我说。
是讨厌，也害怕。
“我允许你讨厌我。”他说完后，像是想到什么事情，轻笑出声，“季非，你讨厌我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的目的只是要你配合我，你需要我，我没有义务帮助你，但是李明深既然预约了我，那么我就需要你的配合，完成一项你跟我之间的任务。关于你是死还是活，关于你活得精彩还是无聊，这点，都是你个人的事情，我不需要参与。”
我握住拳头，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拳头。
“愤怒？还是害怕？”他拧了拧眉头，既而语调轻松，“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继续讨厌我，我没有意见。用你该死的自尊来让我可怜，我不是慈善家，与其这样拖延下去，你还是乖乖配合我为好。”
我咬住嘴皮，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巧克力砸在他身上，“你才有病！”我的声音很大，足够那边画画的人把视线投向我们。
沈权拉过我的手，把巧克力放置在我手掌，淡笑，“要么配合，要么你走，想想后果，李明深既然找我，就足矣说明他觉得有必要，季非，你不想他失望吧？”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场景，我记得那些画画的男孩女孩记得那些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也记得几叶扁舟在桥下来往，桥上有人在弹古筝，有人在追赶打闹，有流浪的猫弓着身子在晒日光。
一切，都来得过于真实。
那样该死混蛋的一天，那些不带脏字的话语，几乎让我无法承受。
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什么都不懂，你干嘛这么说我……”
是愤怒，恐惧，还有无边的黑暗。
我整个的生活都带着诅咒般，我曾经遇见的人，让我在冰与火当中垂死挣扎，我听过的污言秽语，我感受到的指指点点，我被一辆摩托车差点撞死，躺在马路，那场大雪险些将我覆盖，我与狼狗搏斗，回家看着我妈妈冰冷的尸体，我的好朋友被他继父活活饿死，我被人堵在街头巷尾的围殴……
你他妈没有经历过，凭什么啊！
凭什么，这样该死的活着，卑贱的活着，我快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我选择死，又怎么就有病了。
只是看不见光，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生存下去，怎么就有病了！
我仰着脑袋，用手捂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耳朵，我抹了抹眼睛，剥开巧克力，咬了一小截。
我们之间好久没有说话，对面画画的那群人好像在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沈权在衣袋里拿出小罐的牛奶，我看着他手腕的表，没有伸手。
“没关系，我配合你就是了。”他说得对，要是我不配合，李明深会失望。
“季非，你理解有误。”他说完顿了顿，把吸管插入牛奶盒里，递到我嘴边，“你有病还是没病的事情，这不归我管，我只是帮助你，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你希望得到解决的事情，我尽我所能给你需要的答案。”
我吸了一口牛奶，把巧克力的包装纸揣进衣兜里。
他让我等等，然后自己先离开，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支笔和一本图画本。
我蹲在地上，把图画本放在长椅上，他让我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我画得不好。”我告诉他。
“随便画什么都行。”沈权说。
结果我画了一只狗，两棵树，和一个馒头。沈权随我蹲下，他问我画得是什么，我想告诉他，他阻止了我，说先让他猜猜。
美术课课后布置的作业是画我的爸爸，结果我画了我妈妈，美术老师的评语我看不太懂，最后我把那幅图画藏在了我的抽屉里，跟我没有送出去的信一块儿。
沈权逐个说出了我画得东西，他问我对不对。
我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他说我画得不错，然后他给我画了一幅桃花图，小溪的鱼成群结队，天上白云朵朵，远处有人家炊烟袅袅，几个小孩在挑花树下嬉闹。
附近的二手自行车的老板跟他认识，他借了辆自行车带我回家。
“季非，有一天你勇敢一点，自信一点的话，我就不觉得你可怜了。”沈权笑着说：“下次见面也给我带个小礼物。”
我看着他骑自行车离开然后转过身，我忘记了讨厌他，一并忘记了害怕，我翻开图画本，看着那幅桃花图。翌日早上，我从洗手间出来，李鸿瑞倚靠着我卧室的门框。
他说：“鸡飞，咱两离家出走吧。”
我昨晚睡得晚，这段时间我都睡得不是很好，李鸿瑞的话我有些懵，他又说得认真不像是随便说说的玩笑话。
“骗你的小屁孩，李明深今早的航班，托我照顾你来着！”他偏偏说这话又是笑着说的，我都快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下公交后，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脱口而出三明治，李鸿瑞瞥我一眼，“油条豆浆，这个月零花钱吃不起那些玩意。”
于是他给我买了一笼的小笼包跟一袋豆浆，他自己吃油条和烧麦，喝早餐奶。
周易把钢笔还给了我，我在路上吃了两个小笼包，然后把剩下的都给他。
班主任进来教室闻到味了，很生气，问是谁把早餐带进教室。周易第一个举手，指着我说道：“张老师，是季非，他带了一袋小笼包。”
全班哄堂大笑，我垂下脑袋，不做声。
数学课下课后是大课间，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她与我说了很多的话，我要么就点头要么就摇头，或者简单回答一个好字，她对我印象如何我都不在意，十一岁的我，该有的情绪和心情几乎都在围绕着李明深转。
最后她问起我有没有考虑好好留级的事情。
我说：“我会好好学习的。”她说那好吧，让我在家也好好补习，便没有说更多的话。
她为我好，我看得出来。
李明深出国的事情，李鸿瑞显然不是开玩笑，我跟着李明深是吃的外卖，跟着李鸿瑞也不意外地吃外卖。
放学回到家后要么呆在卧室要么去书房，客厅是李鸿瑞的，有几天，他会带他的朋友来家里，我在书房也能听见外边嘈杂的声音，音乐声混杂了欢呼声。
他们唱歌喝酒玩游戏，我渴了或者想上厕所时，出去时候总能听见他们骂骂咧咧或者高呼，然后扭打在一起，有时还能看见男孩跟女孩亲嘴的画面。
他们闹到很晚很晚也不见消停，在次日起来，我会伏在二楼的栏杆看客厅的状况，躺在沙发的有，睡在地上的有，或者趴在茶几的。
我会特别坏的想，要是这时候李明深回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礼拜六下午李鸿瑞出去了，他临走前问我要不要送我去沈权那儿，我跟他说了那天沈权说的见面的地方。就在附近，所以我自己掐着时间去就好。
“季非，明儿我哥回来，有些话不该说的，你知道吧。”李鸿瑞把牛仔衣搭在手腕上，转过头，意有所指。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懂的，李鸿瑞忌惮李明深。
在公交站台等了许久，一直不见沈权，就在我以为沈权可能把这件事忘记了后，我听见有人叫我。
“季非。”
我转过身，沈权站在我身后，我愣了愣，他小跑过来。
米白色的休闲衣，一双板鞋，使得他看起来格外的令人感到舒服。他还没有说话，开过来一辆公交车，车停站后，等里边的人下车，他把我拉上了公交，坐在后排的位置。
我并不想对他说话，上次的印象不好，我怕他。是真的怕。
他似乎知道这一点，一路都保持沉默，所以我更加畏惧他。
下车后，我跟在他旁边，他走我就走他停我便停。
我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那儿有几个大学生在画画，沈权递给我一根巧克力，我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沈权笑了笑，他手指指着我们左边方向，“季非，你过去看看他们在画什么。”
我没法拒绝他，假使我拒绝了一个，他会想出另一个我所不能接受的提案。这个人很可怕。
我缓缓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回头去看他，他只是对我笑。
画板上除了一只鸟与一片江外，还有成片的树，画画的人是个男孩，他拿着素描笔在纸上涂画。
我的动作很轻，却还是让他给发现了。我以为自己挡着他了，于是挪开了几步，他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喜欢画画？”他问我。
“嗯。”我不知道是该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就是觉得他画的很好，鸟从天空俯冲而下，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那些成片的树，比真的还要美。
他旁边的是个女孩子，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衫，她画了一座桥，桥下是两叶舟，这会发出一阵笑声，“小弟弟，他画得好看吗？”
我小声地说了句好看，那女孩就笑得像朵花，“画好看人也长得好看呢！”
沈权并没有问我他们画了什么，我回到位置上坐下，他让我把眼睛闭上，我照做。
“季非，你现在在想什么？”他问我。
我没有回答，确切地说是我根本没法组织语言告诉他我想的东西，我想到的实在太多太多。
沈权让我睁开眼，他看着我的眼睛，我根本没能闪躲，“我讨厌你。”我说。
是讨厌，也害怕。
“我允许你讨厌我。”他说完后，像是想到什么事情，轻笑出声，“季非，你讨厌我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的目的只是要你配合我，你需要我，我没有义务帮助你，但是李明深既然预约了我，那么我就需要你的配合，完成一项你跟我之间的任务。关于你是死还是活，关于你活得精彩还是无聊，这点，都是你个人的事情，我不需要参与。”
我握住拳头，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拳头。
“愤怒？还是害怕？”他拧了拧眉头，既而语调轻松，“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继续讨厌我，我没有意见。用你该死的自尊来让我可怜，我不是慈善家，与其这样拖延下去，你还是乖乖配合我为好。”
我咬住嘴皮，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巧克力砸在他身上，“你才有病！”我的声音很大，足够那边画画的人把视线投向我们。
沈权拉过我的手，把巧克力放置在我手掌，淡笑，“要么配合，要么你走，想想后果，李明深既然找我，就足矣说明他觉得有必要，季非，你不想他失望吧？”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场景，我记得那些画画的男孩女孩记得那些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也记得几叶扁舟在桥下来往，桥上有人在弹古筝，有人在追赶打闹，有流浪的猫弓着身子在晒日光。
一切，都来得过于真实。
那样该死混蛋的一天，那些不带脏字的话语，几乎让我无法承受。
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什么都不懂，你干嘛这么说我……”
是愤怒，恐惧，还有无边的黑暗。
我整个的生活都带着诅咒般，我曾经遇见的人，让我在冰与火当中垂死挣扎，我听过的污言秽语，我感受到的指指点点，我被一辆摩托车差点撞死，躺在马路，那场大雪险些将我覆盖，我与狼狗搏斗，回家看着我妈妈冰冷的尸体，我的好朋友被他继父活活饿死，我被人堵在街头巷尾的围殴……
你他妈没有经历过，凭什么啊！
凭什么，这样该死的活着，卑贱的活着，我快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我选择死，又怎么就有病了。
只是看不见光，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生存下去，怎么就有病了！
我仰着脑袋，用手捂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耳朵，我抹了抹眼睛，剥开巧克力，咬了一小截。
我们之间好久没有说话，对面画画的那群人好像在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沈权在衣袋里拿出小罐的牛奶，我看着他手腕的表，没有伸手。
“没关系，我配合你就是了。”他说得对，要是我不配合，李明深会失望。
“季非，你理解有误。”他说完顿了顿，把吸管插入牛奶盒里，递到我嘴边，“你有病还是没病的事情，这不归我管，我只是帮助你，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你希望得到解决的事情，我尽我所能给你需要的答案。”
我吸了一口牛奶，把巧克力的包装纸揣进衣兜里。
他让我等等，然后自己先离开，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支笔和一本图画本。
我蹲在地上，把图画本放在长椅上，他让我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我画得不好。”我告诉他。
“随便画什么都行。”沈权说。
结果我画了一只狗，两棵树，和一个馒头。沈权随我蹲下，他问我画得是什么，我想告诉他，他阻止了我，说先让他猜猜。
美术课课后布置的作业是画我的爸爸，结果我画了我妈妈，美术老师的评语我看不太懂，最后我把那幅图画藏在了我的抽屉里，跟我没有送出去的信一块儿。
沈权逐个说出了我画得东西，他问我对不对。
我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他说我画得不错，然后他给我画了一幅桃花图，小溪的鱼成群结队，天上白云朵朵，远处有人家炊烟袅袅，几个小孩在挑花树下嬉闹。
附近的二手自行车的老板跟他认识，他借了辆自行车带我回家。
“季非，有一天你勇敢一点，自信一点的话，我就不觉得你可怜了。”沈权笑着说：“下次见面也给我带个小礼物。”
我看着他骑自行车离开然后转过身，我忘记了讨厌他，一并忘记了害怕，我翻开图画本，看着那幅桃花图。翌日早上，我从洗手间出来，李鸿瑞倚靠着我卧室的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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